卫国京师。
整座城池覆着一层白雪，哪怕是天色渐晚，靠着这雪白的颜色也能看清路。
京师街上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看起来喜庆得很。
胆大些的孩童不顾大人阻拦，吸着鼻涕顶着寒风，在门外三五成群的点爆竹。
年年岁岁，眨眼功夫就过了。
除夕夜又到了。
——
今年的除夕宫宴又没有卫辛。
卫阙看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妹妹们，脸上扬着那仁厚的笑容，和她们有说有笑的谈天说地。
卫华容一脸菜色，话也很少，显然最近过得不是太好。
卫敏成为继卫辛之后的又一块背景板，甚至比卫辛还要安静，因为根本没人找她说话。
卫泓和卫玟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坐在一起聊着。她们两人年纪相仿，又从小玩到大，出宫之后也走动得频繁些。
宗亲席位那边，卫瑾竹自从和萧惊燕和离之后，整个人也焕发着不一样的生机。
哪怕面对其余宗室男子的嘲讽挖苦，他都直接刺了回去，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恭昀郡侯。
宫眷那边，乔卓轩坐在席上安静看着，时不时动一下筷子，但吃得很少。
皇君肖翎是和卫霖挨着坐的，宫眷席这边以皇贵侍为首，也就是以乔卓轩为首。
原本戚瑞风是和乔卓轩一个品阶，两人是平起平坐的。
后面因为种种不讨卫霖喜欢的原因，戚瑞风往下降了位分，成了贵侍，也就低了乔卓轩许多。
就连今天的除夕宫宴，戚瑞风因为禁足掖庭殿，也没能来参加。
“游才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功劳不小。等皇嗣降生，也可以向陛下求个恩赏，升一升位分了。”肖翎端坐上方，笑着开口。
旁边的卫霖也跟着笑了笑，看向宫眷席位里的游念，开口接着肖翎的话，说着：“是可以升一升了。”
游念的脸稍微红了点，在宫人的搀扶下准备起身行礼谢恩。
卫霖朝他抬了抬手，率先说着：“免了，你身子重，快坐下吧。”
“谢主子。”游念又坐了回去，涩着脸低下头。
后宫里的男人皆是称呼卫霖为陛下，唯有游念不同，他入后宫之后便一直称呼卫霖为主子，卫霖也喜欢听他这么叫。
见卫霖都喜欢，管理六宫的肖翎自然也就略过了，没去纠正游念的称呼，免得给自己惹一身事。
至于协理六宫的乔卓轩，他向来是个药罐子，不争不抢。
协理六宫的职权落在他身上之后也没用过，反正他一切都依着肖翎的意思，从来不和肖翎争权。
此刻听肖翎和卫霖这么宠着游念，后宫其余男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忿，尤其是那些在游念前面入宫、至今位分没有游念高、膝下也没有子嗣的男人。
宫眷席位上暗潮涌动，唯有乔卓轩还在安静喝着茶。
这茶烹过了。
茶叶在水中稍微泡久了些，失了几分味道。
“嘶——啊！”
席末的游念打翻了桌上的杯盏，突然捂着肚子痛呼。
旁边伺候的宫人吓得不轻，坐在游念附近的后宫男子也纷纷避让，生怕被扯上什么关系。
上方的卫霖和肖翎也惊动了，卫霖亲自起身上前查看。
古嬷嬷都不用卫霖吩咐，直接朝下面吩咐着：“传太医、快传太医！”
卫霖看着地上滴落的那摊血，面色沉得吓人。
乔卓轩也在杨公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朝着肖翎那边走过去，跟在肖翎后面安静看着。
殿内的皇嗣亲王都闭上了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余越和一名太医院副使领着其余四名太医，六人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过来。刚进大殿，还来不及行礼就被卫霖叫了过去。
“免了，快点瞧瞧！”
“是。”
那六人立马上前，余越给游念诊脉，那副使和另外两名太医开始检查游念桌上的菜品，其余两人在旁候命。
游念此刻已经疼得全身无力，瘫倒在卫霖怀里。
余越诊完脉，眉头紧锁，提心吊胆的开口答着：“断肠草之毒来得凶猛异常，微臣尽量救治游才子。”
也就是说，大的能保住就不错了，小的已经保不住了。
卫霖收回手，把怀里的游念交给宫人，开口吩咐着：“带去偏殿医治，保不住游才子，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余越不敢多说，只低头答着：“是。”
宫人抬着游念去了偏殿，余越带着旁边两名太医跟了进去。
没过多久，检查饭菜的太医那边也有了结果。
“启禀陛下，游才子桌上的山楂糕被人动了手脚。”
游念自己就是暗卫，他没有让下人替他试吃的习惯。
而且他以往都是自己为卫霖试吃，能端到卫霖面前的食物都已经经过了重重检查，基本都是没有问题的，他也就习惯了直接动口。
万万没想到，今天在这宫宴上，居然还有人敢做手脚。
卫霖听到太医的禀报，首先就把目光落在了游念身边伺候的那两名宫人身上。
“连主子都伺候不好，宫里还留你们干什么？”殿内的人但凡带点脑子，都能感受到卫霖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
那两名宫人连忙跪下，磕头求饶：“陛下饶命！小主平常都不用人伺候用膳，奴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卫霖甩袖回到上位坐下，开口下令：“拖下去，杖毙。”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唔！”
那两名宫人哭喊挣扎着，被御林军捂着嘴拖了下去。
“传御膳房的人过来。”卫霖继续吩咐着，旁边伺候的宫人立马下去办。
这时，肖翎走出去，提着袍子跪下请罪——
“臣君筹办宫宴不严，出了此等纰漏，请陛下降罪！”
乔卓轩也走了出去，在肖翎身后跪下，同样开口请罪：“臣侍未尽协理之责，请陛下降罪。”
在他们两人身后，风格各异的男人跟着他们跪了一片。
卫阙见肖翎在殿内跪下了，她也立刻走了出去，跪在肖翎身边开口道：“母皇息怒，如今还是找出下毒之人为重。”
卫华容和其余皇嗣也走出去，跪在卫阙身后。
“母皇息怒！”
就在此时，御林军右统领谭延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朝上方的卫霖禀报着：“启禀陛下，有边关急报！”
她都怀疑那信使是不是卡着宫门下匙的点冲进来的。
卫霖此刻头疼的很，但听到是边关急报，她还是暂且把游念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吩咐着：“宣！”
旁边的古嬷嬷一甩拂尘，高声道：“宣信使上殿——！”
话音刚落，殿外的信使大步走进殿内，腰间的黄旗随着她的走动向后飘动。
那信使进来时满面红光，径直走向卫霖，叩拜行礼。
“参见陛下万岁！”
叩拜完，那信使取下战报，双手托着举过头顶，心里已经在等待着卫霖的赏赐了。
古嬷嬷下去接过战报，呈到卫霖面前。
卫霖打开来看了看，越往后看，她那原本带着怒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喜色。
“好！连下戚国曲、洹两州，好！”
本以为西征大军能在年前攻下曲州已是神速，没想到还能在如此短暂的一季时间里就攻下洹州，好啊！
那信使把头贴在地砖上，道：“夷王殿下吩咐，必须在除夕夜过去之前将战报呈与陛下。此乃三军将士为陛下献上的一份年礼，恭贺陛下福享新春！”
攻下戚国两州作为新春贺礼，要说大手笔，那还得是卫辛。
人在边关都能玩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