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百万大军逼近曲州，乌压压的军队看得人胆战心惊。
但让人感到迷惑的是，西征大军兵临城下，不攻不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卫辛又在发什么疯？”
厉时韫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吃肉喝酒的卫军将士。
那些将士就在弓箭的射程外，悠哉悠哉的烤着肉，喝着酒，将挑衅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厉时韫那边的众多将领感到不解的时候，卫军队伍里又走出了不少男人和孩子。
那些男人显然是清洗打扮过的，浑身上下还算干净。妆容并不夸张，但也秀丽的惹人疼爱。
“诶！那边城墙上的，给你们看看你们家里人呗！”
卫军最前方的挑衅队伍里，为首的那名兵长随手搂过其中一名男人，顺道摸了摸手边那小孩的脑袋，继续朝对面喊着——
“戚国的承诺算个什么玩意儿，你们居然还信了！瞧你们在戚国快活的，新纳了不少小夫小侍吧，老家的夫郎孩子都忘到脑后了吧！”
“上面的姐妹们不要客气！以后你夫郎就是我夫郎，你女儿就是我女儿！”
“上面的！你孩子明儿个就改姓，跟我姓！姐妹一定帮你照顾好他们孤女寡夫！”
什么叫挑衅？
这就叫挑衅！
卫辛光是骑着马在远处听着，再把那兵长怀里的男人稍微代入一下辛肆的模样，拳头就已经硬了。
“主子，上面那几个想开城门的人好像被厉时韫拦下了。”江平川在旁边禀报着。
要说忍，那还得是厉时韫能忍。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忍，毕竟这些不是厉时韫的家眷。厉时韫都在戚国成家了，其余将士留在卫国的这些男眷小孩，对她来说算得上什么？
别说厉时韫，恐怕对面城墙上，有些将士亲眼看到自己的家眷受辱，都未必有那个血性动手。
毕竟是一群叛国之将。
在戚国被人有酒有肉有美男的养着，骨头也养酥了，哪里记得起糟糠之夫来？
“急什么？本王都不指望今天一来就能攻下这座坚城，难不成你还指望今天就杀进去？”卫辛开口反问着。
江平川摇了摇头，说着：“不是，只是不知道主子你耗费这个力气干什么。”
卫辛勾唇轻笑，道：“世上没有任何一份力气是空耗。”
积攒一直是个很有魅力的词，今天耗费出去的力气，终有一天会托你一把。
江平川低头斟酌着卫辛这句话的意思。
“对了，敌将的资料调查清楚了吗？”卫辛继续问着。
江平川回过神来，答着：“魏老将军那边还在核查，三日之内可以确定。”
卫辛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旁边的堂明皱着眉头思索会儿，忍不住开口问着：“主子你查这些干什么？”
卫辛悠悠道：“不干什么，只是对反间计情有独钟罢了。”
细数三十六计，条条下来，前面的胜战计也好，敌战计也罢，又或是攻战混战并战，她始终觉得差点味道。
反倒是败战计，她始终对其中的反间计情有独钟。
人心才是世间利器，无往不利！
——
面对卫军的挑衅辱骂，厉时韫表现出了绝对的忍耐。
任卫军将士再怎么口出狂言口吐芬芳，厉时韫都紧守城门，完全不为所动。
以戚国的军力，其实戚国并没有打算能反攻卫国百万大军。
她们要做的只是坚守城墙，耗空卫军的粮草。
西征大军里百万将士都要吃饭，但卫国没有无限的粮草进行供应。等到断粮的那一天，卫军不退也得退。
只要戚国将士能守住城防，不让卫军攻城掠地补充粮草，卫军将士吃不饱饭的时候迟早要退兵。
——
魏信显然也是看出了敌军的打算，连夜召集军中将领，共同商讨强攻敌城的可能性。
敌城城墙坚实，强硬攻城，她们这边的伤亡肯定比敌军要大。
“就浔鳞郡的城防而言，敌方若有一万将士守城，我们至少要用五倍于她们的兵力才有可能将城攻下，伤亡太大了啊！”
沈息云此话一出，得到了众多将领的认同。
这种打法确实伤亡太大了。
从洇州一路攻过来，她们所带领的七十五万卫国将士，如今只剩下七十万不到，辎重部队押运的攻城器械也坏了不少。
因为收了洇州残余的七万守军，所以卫国大军看起来人数不减反增，但那也只是看起来。
实际上她们阵亡的将士已经超过了五万，而且新收的洇州军原先是戚国的，收服之后，用起来是否忠心还未可知。
重重问题压下来，卫军内部的短板不容忽视。
帐内将领把军中问题全部搬出来说，争议了许久也没个结果，更没人敢直接说个做法。
听她们那意思，倒像是都有些疲累了，想停战歇着了。
在消极情绪蔓延开之前，魏信及时打断了她们，朝卫辛那边开口询问着：“二位殿下觉得呢？”
虽是在问二位殿下，但魏信的眼神就落在了卫辛一人身上，旁边的萧惊燕她是看也没看。
卫辛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叩着，抬头看向她们，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转眼又入秋了，诸位将军这是已经想家了吗？”卫辛直白的开口问着。
见所有人都低下头不说话，卫辛又继续说着：“本王也想念京师王府，想念锦衣玉食。但各位低头看看，看看自己身上这身戎装！这东西给我们穿着是干什么的！”
“殿下息怒！”
在魏信的带领下，众将战袍一掀，单膝磕地。
卫辛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魏信面前，亲自弯腰将跪在地上的魏信扶了起来。
“都起来吧。”
得了卫辛的宽恕，后面那些将领也纷纷跟着起身。
卫辛看向她们，继续说着：“军中应该有不少将士都是中部州郡的将士，如果本王没有记错，沈将军肖将军你们也都是中部州郡的将领。”
被点名的沈息云和肖跃站了出来，应着：“是。”
“中部州郡隔年洪涝，大水无情。今日西征不是为了京师某些权贵，也不是为了皇室宗室。我们此刻远离国土站在这里，是为子孙后代谋一个利千世万世的浩大工程！”
沈息云她们两人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帐内其余将领也没敢多说别的。
卫辛走到桌边，看着沙盘上垒出来的地形，还有那些插着旗帜的城池，伸手从那些旗帜上抚过。
“你们看看，戚国这些城池，每拿下一座，卫国中部州郡便多一座水库，百姓便多一份保障。覆灭戚氏王朝，是西征大军每一位将士的荣耀！
我们的名字会篆刻在史册上，镌刻在浩大工程的每一块砖石上，随着这个工程流传百代千代！
就算不为远的想，我们现在来谈俗的。此战若能大胜，班师回朝之日，便是诸位将军功成名就之时！诸位为卫国开疆扩土，还愁回去之后没有封赏吗！
若是此刻退了，那我们算什么，惰逃吗？将来被人提及时，诸位想听到别人在自己儿女面前，说她们母亲是个懒惰怯战的废物吗！”
说完，卫辛转身看向她们，清晰的字句铿锵有力——
“今日本王站在这里向诸位将军保证，朝廷永远不会忘记诸位的贡献！不管是下一战，还是接下来的每一战，本王都会与诸位将军一起披甲上阵，同生共死！”
魏信这时也走到卫辛身边，朝一众将领问着：“现在诸位放心了吗！”
众将披着厚重的甲胄，掀袍跪下，单膝磕地。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眼前这一幕，萧惊燕刚才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次沦为了卫辛旁边的背景板。
卫辛那一句同生共死，不知收服了多少各州各郡的战将。
夷王卫辛，恐怕成了这些战将心中唯一的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