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婕妤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
钱的问题，说到底是户部的问题。要是段家私下里真的干了什么又查不出来，万一出事了，这责任岂不要落到她娘户部尚书的头上？
她娘要是出事，整个方家不都倒了吗？
“殿下，你也说此事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我娘掌管户部多年，她的为人陛下是清楚的。”方婕妤有些慌乱。
卫辛继续安慰着：“这是自然，方尚书为人清廉，满朝上下有目共睹。可这无凭无据的漏天差错，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它负责，方小姐你觉得呢？”
方婕妤又不接触朝堂，她能有什么觉得，她当然是觉得卫辛说得处处在理啊！
“朝中之事本王也不好与你多说，且先这样吧，你若心有不解，回去说与方尚书听就是了，方尚书必然明白。”卫辛伸手拍了拍方婕妤的肩膀。
她只是需要个人带话给方涵而已，没想吓唬方涵她女儿。
方涵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站到卫华容的阵营里去了呢，实在可惜。
她总得挥锄头试过，才知道这墙角到底挖不挖得倒。
方婕妤心乱如麻，胡乱点了点头。
卫辛又极其耐心的带着她四处走走转转，还请方婕妤吃了顿午饭，然后才以时辰不早为由，和方婕妤告了别。
……
当天下午，方涵就带着方婕妤上夷王府赔罪了。
对外，方涵给出的答案很官方——
因为方婕妤冲撞了夷王殿下，虽然夷王不追究，但非礼无行也，她方家也算书香门第，绝不可出此无礼之徒，上门赔罪是必须的。
卫辛听到禀报的时候都愣了会儿，方涵来得倒是比她想象中要早许多，她还以为再快也是明天下朝之后的事。
“主子，披衣吧。”辛肆站在汤池边，耳朵被热气熏得有点红。
也不知道她最近为什么这么早就沐浴。
卫辛坐在玉石坐台上，双臂搭在汤池边上，轻轻“嗯”了一声。
再享受两秒钟的汤池之后，卫辛睁开眼，缓缓起身，踏着汤池的玉石阶梯一步步走上去。
辛肆直接从耳朵红到脖子，拿着浴巾上前，在卫辛身上胡乱抹了一顿，然后把亵衣丢给她，直接转过身背对着她。
卫辛轻笑一声，悠悠道：“越来越不负责了，就这样让我自己来解决。”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辛肆直接抬手捂住耳朵，提醒着：“方尚书还在大厅等着。”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穿着衣服站在我面前？”卫辛声音含笑，片刻后又说着：“好了，转过来吧。”
辛肆慢慢吞吞的转了过来。
卫辛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叹着：“总不下水，有些小鱼儿难不成不会游？”
辛肆：“……”
他从来没有见过卫辛这样厚脸皮的人。
卫辛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有些小鱼儿真的不考虑在汤池里游一游吗，在水里的鱼儿是最舒服的。”
辛肆抿紧嘴。
也不知道最后舒服的会是谁。
“不许说，摊开手。”辛肆面无表情的命令着。
要不是他的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或许他这命令的语气会更有威慑力。
不过虽然没什么威慑力，但卫辛还是很配合的摊开了胳膊，任由他在她身上捣鼓，把一层层的衣服往她身上套。
——
方涵坐在夷王府大厅喝完了两盏茶，卫辛才顶着沾染水汽的头发姗姗来迟。
见卫辛进门，方涵立马放下茶杯起身行礼。
卫辛大步走过去，伸手扶了一把，道：“不知方尚书这个时辰会登门，让客人久等，实在是本王失礼了。”
“殿下言重了，是下官教女无方。这逆女竟敢当街冲撞殿下，实在是下官教养不严，养得她不知礼法！”
被方涵怒斥的方婕妤老老实实起身，对着卫辛就是一个九十多度的深鞠躬，忏悔着：“臣女冲撞殿下，罪该万死！”
卫辛又转手扶了方婕妤一把，笑道：“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还劳得方尚书这个时辰跑一趟。”
卫辛说着，迈步到主位坐下，又朝方涵抬了抬手，道：“二位坐吧。”
客套完之后也该说正事了。
方涵领着方婕妤道过谢，规规矩矩坐在了一旁，又开口问着：“下官听这逆女说，殿下今儿在街上与她聊了些朝上的事。”
卫辛点了点头，道：“是聊了些关于户部和吏部的事。”
方涵斟酌一下，又问着：“下官愚钝，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可否请殿下明示？”
“不不，方尚书没有任何纰漏，尚书的办事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卫辛很客气的夸了一句。
方涵干笑两声，继续问着：“那殿下所说的漏天差错，到底是指？”
卫辛看她一眼，反问着：“本王还以为方尚书心里是很清楚的，毕竟方尚书与各地官员的关系都不错，不是吗？”
见卫辛准备直接揭开了说，方涵看了看厅内的人。
卫辛吩咐着：“都下去吧，本王和方尚书聊聊。”
“是。”黄盈带着一众奴仆退下。
辛肆和云朗也准备离开，在他们两人离开之前，方涵主动说着：“可否请殿下派人带这逆女下去抄经静心？”
方涵对她亲生女儿的不信任可以说是表现得很明显了。
毕竟一个当街敢踹卫辛桌子的人，你指望她能多稳重？有些事情让她听了没有好处，只有祸处。
方婕妤不情不愿的起身。
卫辛笑了笑，朝云朗说着：“抄经倒也不必，天色不早了，云朗，你带方二小姐下去吃点东西。”
“是！”云朗抱拳应下，带着方婕妤下去了。
卫辛让云朗去招呼方婕妤，也是存了点私心，有意让辛肆下去休息，不让他陪着女客。
辛肆也清楚卫辛的意思，出门之后就转了方向，没管云朗和方婕妤，直接去了练武场。
大厅内。
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方涵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开门见山的问着：“下官对军饷之事确实有些耳闻，但无凭无据的，不敢轻信。”
卫辛端起茶杯，用杯盖刮了刮茶香，笑道：“等到有凭有据的时候，方尚书就该为自己担忧了。”
方涵心里七上八下的，追问着：“下官愚钝，能否请殿下明示？”
卫辛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拉起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朝方涵问着：“本王倒是听闻，方尚书与本王的三皇妹走得挺近。”
方涵心里漏跳一拍。
她确实是卫华容阵营里的人，但此事极为隐秘，朝上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朝上的人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往外说，信息的价值越大越不会往外说，所以卫辛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兵部尚书近几个月一直在挑户部的刺，方尚书知道为什么吗？”卫辛又朝本就不太平静的池面上抛了一块大石头。
方涵试探性地问着：“殿下知道？”
此事困扰她许久，最近她也没少为这事与李珺结怨。所以听到方婕妤和她说到卫辛有意查军饷之事时，她立刻就过来打探情况了。
如果可以，扳倒李珺和段熙媛，对她的好处也不小。
听到方涵的问话，卫辛没答，只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着：“方尚书站在三皇妹的阵营里，这叫本王如何对你坦诚？”
方涵：“？”
这位夷王殿下……是在光明正大的挖墙脚？
还不等方涵想好怎么答话，就听卫辛继续说着：“不过没办法，谁让本王就是喜欢方尚书这样的聪明人呢？”
方涵扯出一抹笑，说着：“殿下谬赞了。”
卫辛这种人的夸奖，真是听得让人心里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