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年关，但是京城的雪仍旧不停，红色的灯笼在白雪的衬托下格外喜庆。
“小姐，左边一点，对，再往上点”几个小丫鬟站在院门那里，顾月来踩着高凳正在给自己的屋子门口贴对联。
贴完旁边的对联，然后又纵身一跃将手中的横对贴在门的上边。
“完成！”
顾月来看着对联十分满意，细看上边的字和顾家其他的字迹都不同。因为这是她缠着展云深给她写的。
上联是，平安喜乐皆如意，下联是，新年清净福自来。
横批则是，随喜自在。
她问过大人为何写这个对子，展云深拿着毛笔另一端轻轻敲她的额头，“新年自然是要讨个吉利。我也希望你可以像这个春联上面写的那样，平安喜乐，随喜自在。”
“月儿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展云深放下毛笔，将顾月来拉的更近一些。
他站在书桌前，顾月来背靠着书桌，两个人面对面。
展云深用手臂撑在桌子上，将她圈在怀中。
“自然有”顾月来红了脸，趁着他认真听的时候从他的手臂下边钻了出来。
然后小跑到门口，拿着方才已经干的差不多的春联，“但是现在不能说。大人先等等吧。”
看着她发簪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小小的摇晃着，展云深的心也像是被风拂过那般，轻轻地柔柔地跳动着。
顾家今日人人都很忙碌，贴对联，挂灯笼，清扫院子，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而此刻她的屋子里有人在给她量衣服尺寸，“母亲，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是配合着绣娘。
“哪有女孩子嫌弃衣服多的。”王若岚看着他们拿过来的布料样式，“再说了，你这些冬装都是去年新年做的了。”
“我看着你如今比去年圆润了些，衣服是不是穿着有些紧了？”
“真的吗？”顾月来扯扯衣服，“我怎么没感觉好像没有吧。”
“圆润些好，你之前太瘦了，娘看着都心疼。”王若岚挑布料的动作慢了下来。
月儿从哥哥们出事之后，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与她和顾景阳一样，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如今她看着乖乖让量尺寸的女儿，眼底的青色消了许多，脸颊也算有了些肉，眉眼中间也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
“这样就好。”
顾月来听见娘亲好像说了什么，“娘，你说什么？哪个好？”
王若岚挑出几匹布料，“就这几匹吧。”
顾月来探过头来张望，“鹅黄色，薄粉色，大红色娘，怎么都是些如此粉嫩的颜色？”
“我若练功夫很容易脏掉的。”
“如今你和以往不同了，难道还要穿着黑漆漆的衣服出门吗？”
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顾月来有些不好意思，只喃喃的嘟囔着，“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夫人，等衣服做好我们会送过来。”绣娘们离开了，屋子里面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
“我看你门口的春联笔迹陌生，不似是我见过的笔迹。谁写的？”
顾月来开始剥桔子，“是展大人写的，他的字画都十分细腻，尤其是画像，之前我们曾经靠他的画像找到了犯人呢”
王若岚看着对展大人的事无比上心又十分了解的女儿，好似看到了月明和月清还在时，成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女孩。
那时候月儿的功夫很差，经常被爹爹训，两个哥哥疼她不舍得，便总是闯祸让爹爹的目光转移。然后顾景阳就会拿起木棍去追两个儿子。
而月儿就会趁乱向自己跑来，一边哭一边委屈的喊着
“娘？娘？怎么了？”王若岚收起思绪，看着月儿。
小时候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这么大了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她拉过顾月来的手，本该是姑娘般细腻柔软的手，可如今却是长了茧，身上还有许多以前受伤留下的疤痕，也不再是幼时会躲在哥哥们背后哭泣的妹妹了
月明月清见到会不会高兴呢？还是说会心疼
王若岚想起两个儿子，又看看面前的女儿
“娘，哭什么呀？”顾月来只吃了两个桔子的功夫，再抬头娘亲却已经流下了清泪。
她反握住娘的手，另一着手轻轻拍着肩膀。
“是不是想起哥哥们了？”顾月来语气轻柔下来，然后倚在母亲肩膀上，小声说道。
“其实，我也想他们了。”
母女二人手紧紧相握。
“你二哥最爱美，每逢过年都要做上好几身新衣服，就连皮毛披风也要好几个颜色的”
“你大哥又偏偏最不在意穿什么，你父亲送的披风穿了许多年也不要新的，短了一大截还非说还可以当上衣穿。”
“是爹爹送的那件黑色毛领的披风吗？”顾月来也想了起来。
“二哥那件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大哥却还留着。我还记着爹爹说，要是他们两个能够稍微换一下就好了。”
王若岚也响起顾景阳以前经常和她说这件事。
两个儿子性格差别太大，若是月明的谨慎固执能够分给月清一些，月清的洒脱胆大能够分给月清一些便是完美了。
可最后他们二人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如今最好。
若真的像他们所想那样，反而不像他们的儿子了。
“娘好想他们。”
顾月来抱住她，眼泪也没忍住一滴滴落下来。
“我也是。”
“好想大哥二哥。”
展云深下午等了许久，也未见顾月来，时不时的还走到门口看看。
周书缈看着隔一会就要开门的他，终于开口了。
“要是来早就来了，现在没有来肯定是有事情。你就算把门开烂了也没用！”
周书缈又翻了一页书，“人家本来也没说日日来这里练剑，这外边现在多冷啊，真当别人都和你一样不分冷热”
展云深将门关上，有些情绪低落的坐过来。
“已经整整一日了，平日有事也会托人告诉我，真是不知道今日怎么了”
待顾月来安慰好母亲，又去和爹爹喝茶下棋之后，已经是很晚了。
顾月来想着今日没有去周大人那里练剑，今日一整日也没见到展大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院子里今日刚扫了雪，不过此时又有雪慢慢飘落下来。
她散着头发，穿上一件白色的毛领披风，打开窗户，从屋子里面看着外边的景色。
虽然还有几日才新年，不过她院子里的灯笼都已经点亮了。
拿起寻月在手中放着。
“看着剑就能学会了吗？”突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人！”顾月来左顾右盼却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不远处的墙上有一道微弱的灯光亮起，“这里。”
顾月来看清帽子下的面孔，便高兴的推开门，走到过廊里面。
“大人，外边雪大，来这里好些。”
展云深看了看周围，这过廊与月儿的房间有段距离，且她的院内此时并没有人，便几步从外边走了过来。
“大人，方才的亮起来的是什么啊？”
展云深刚才背着手走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好奇，此时见小姑娘一脸好奇便也不打趣她了。
“送你的。”他将手中的物品拿到她面前。
顾月来眼睛亮了起来，“小兔子！”
方才走在路上的时候，正巧碰到灯笼摊，里面什么样子的灯笼都有，他却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灯笼。
小小的兔子蹲在月牙造型的灯笼上，倒真是别致。
“喜欢吗？”展云深将灯笼递给她，看着她问道。
顾月来将那灯笼左右转了转，目不转睛额看着，“自然喜欢！”
外边的雪又下大了，还刮起了风，将那大片的白色雪花吹到了他们的身上，发丝上
他这才注意到月儿今日并未束发，只是松散的披在肩上。比起平日，更多了一些温柔妩媚。
“月儿，你今日说的也有话对我说是什么呢？”展云深轻声开口。
“什么话？”顾月来的注意力还在那小兔子灯笼上，似乎忘记了今日的事。
“就是”展云深此刻却有些难以开口，“我说希望月儿可以平安喜乐，随喜自在，然后你说你也有话对我讲”
顾月来想起来了，她看着展云深，“大人不会是想了一整日吧？”
展云深微微侧过头，“才没有。”
顾月来又看到展云深的耳垂红了，这比眼前的小兔子更让她感兴趣。
她走到展云深面前，“真的吗？”
展云深又转了一个方向，顾月来这次却没有追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望着大雪。
“大人若是承认的话，那我说了也无妨，可如今看来大人也不是很好奇，那还是算了”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展云深从背后抱住她。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很好奇”
顾月来转过来，双手搂着他的腰，抬起头对上展云深的眼睛。
“大人还记得之前问过我，何为良辰？”
展云深想了想，好像是前些日子问过，只是那时只是因为看了戏曲而已，而月儿那时好像也没回答。
“嗯，记得。”
后边听到的话让展云深每当想起这个夜晚，心还会扑通扑通地乱跳。
顾月来带着温柔的笑，脸也有些红，然后开口。
“与大人月下知心，乃是月来心中的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