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深让手下人退下，仔细观察了下四周，屋子里附近都没有人，刚才闹的那么大，此刻的人不是被叫去问话，就是守在王瑶门口等结果。
“展某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刻意放低声音，“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的男子，娶了仇人的女儿。这个理由足够吗？”
张北辰面露苦笑，“妙有不是因为这些事就会杀人的性子。”
展云深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很可惜，张北辰的一切都很正常。
也可以说，张北辰的行为动作、表情都早已没有普通人那般容易看透，在他那样的家族，那样的地位上，这样很安全。
因为他，也曾经是这样的人。
展云深没有开口，他知道张北辰肯定还有话要说。
“她确实有要杀我的理由，想必展大人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吧。”
展云深挑挑眉，“展某略有耳闻。”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杀我呢？”
那喜娘是家里找的，从定亲到今日上门迎亲，包括这中间的一切事情，都是她在操持。
那么妙有是什么时候偷偷易容成喜娘的呢？
她自小便喜欢这些，也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易容成别人，来捉弄自己。但是每一次，他都会发现。
妙有不止一次的撕开面具，嘟着嘴说着不好玩，然后自己下次就会稍微晚一点揭穿她，看着她有些得意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易容术竟然好到这样的程度了？
还是说，他们分离多年，那些他曾经熟悉的小习惯，妙有早就改了，所以他才没有认出来？
想起曾经那个虽然喜欢练功但是偶尔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一面的小姑娘，变成了只是换了张面皮就认不出来的人。
张北辰心口一阵痛。
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冒昧问一句，张大人是如何得知这毒药的配方的？”展云深问道。
张北辰倒是没有觉得这问题奇怪，他知道这些事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林家的案子事关重大，哪怕有一丝疑惑，可能都不是坐在这里回答了。
“这是妙有和我一同制作的，因为那年我去狩猎，结果被一群狼盯上了，要不是后边家丁来的及时，我也许就被拖走了。”
“她听了之后很生气，便拉着我上山去采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然后便制成了这毒药。”
“只是在用捉到的大老鼠做实验时，发现这毒性十分的强，沾到一点便会丧命，所以我们说好以后不可以再碰。”
“那张大人是如何得知就是这毒药的呢？”
“味道不同。这毒味道强烈，与这鞭子上的味道不一样。”
“可知解药的配方？”
张北辰摇摇头，“都是少时随意做的，什么都不懂，解药更是没有。”
他们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院子传来许多人哭泣的声音。
王瑶屋内，周书缈安排人清洗伤口，大夫来的也算快，听了那毒药的配方，皱着眉说道，“从未听说过这毒药，解药更是不知如何下手。”
“一定要救救我女儿”王家夫妇焦急的说道。
王长明也红了眼睛站在一边看着妹妹。
“景恒我妹妹她”
周书缈看着大夫在给王瑶把脉，而就在那一瞬间，王瑶皱着的眉间仿佛舒展开了。
周书缈心中一沉。
大夫叹息，走出来看着他们。“老夫尽力了，只是这毒实在药性强烈，又发作的快”
此刻王家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那般，竟然全都站在原地未动，也没开口。
“王大人王夫人，还请节哀。”
仿佛是为了研究那毒，大夫走的时候安排徒弟拿走了那药房。
而没过一会，屋子里便传出一阵阵啜泣，是王瑶的贴身丫鬟。
而后，几道声音更加大声的喊出来。
屋外的阳光还是那样的好，丝毫看不出屋子内一条年轻的生命刚刚消逝。
顾月来看着王家人在那里哭泣，红色的帷幔喜服此刻慢慢变成自家的大门口。
所有红色的喜布都变成了白色的，自己也穿着白色麻布衣裳，左边是娘亲和爹爹，看着面前两辆马车，那是大哥和二哥。
母亲的眼睛已经哭肿，爹爹紧紧攥着拳头。
郑大哥和曼钰姐也都红着眼睛。
自己只能摸着哥哥们送自己的手串，努力压抑着泪水。
眼前的一幕和十几年前仿佛重叠在一起。
她知道，不多时，王家也会换下红色喜布，换上吊丧的白布。
这样的事情，还在发生着。
她没忍住，走到了屋外，呼吸着新鲜空气，总算没有那么窒息。
展云深听着哭喊声，有些担心还在王瑶屋内的顾月来。
“若是无事，我要先回家一趟，通知祖父这件事，然后看下之后怎么办。”张北辰声音沉稳的说道。
没有理由继续留他，展云深点点头，“那是自然，请。”
展云深说罢便步履匆忙的走了出去，张北辰有些奇怪。
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他并不熟悉，但是也有听闻，曾经也见过几次面。
印象中展云深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什么时间，他总是步履安稳，脸上挂着笑的人。
只是今日一见，竟和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了。
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张北辰也走出屋子。在里面呆的久了，突然看见刺眼的阳光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今日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四年前发生那事的时候，第二日也是如此的好天气。
妙有那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眼中突然看到了展云深对面还站着一个女子。穿着王家的丫鬟穿的服装，不过上面好像还有一些破了口的地方。待看清这女子长相的时候，张北辰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与妙有交手的人。
好像是有什么伤心事，女子眼圈红红的，一直看着地面不肯抬头。
而展云深则是有些反常的轻轻拍她的背，那眼神里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和说不完的温柔。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这俩人的关系了。
想必刚才匆匆离开也是担心这女子的缘故吧。
张北辰笑了笑，然后继续走了出去。就在要走出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然后微微侧身，看着他们二人。
眼神中带了羡慕。
看着一直看着地面的顾月来，展云深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又看着她身上的伤口，说道，“你在这坐着等我，不要乱走，好不好？”
顾月来闷闷的点点头。
屋子里乱成一片，周书缈站在王长明旁边，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展云深拿了药箱就出去了，大家都在悲伤，没有人注意到他。
顾月来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都哪里伤到了？”他轻声问道。
顾月来没出声，将两只胳膊的袖子全都撸了上去。展云深一看到便皱起了眉。
伤口不算深，但是数量却很多，几乎整个胳膊上都有伤口，血几乎将整个袖子都染上了。
展云深又跑去厨房打了一盆温水，用布轻轻将血迹擦拭掉，然后将消炎止血的药擦了上去。
看着顾月来的表情，不得不又放轻了动作。
“疼吗？”
顾月来点点头。
“那我轻点。”
将伤口全都处理好了之后，展云深开口说道，“我先送你回家吧。今日王家可能不太适合去问话。”
顾月来又点点头。
这时候周书缈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他们愣了一下，“你们还没走？”
展云深指指她的胳膊，“先给月儿处理下伤口。”
周书缈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打斗间，顾月来身上好像也有许多伤口，“怎么样？”
“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是”
周书缈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走了过来，“我看看。这女子用毒，以防万一。”
顾月来又乖乖的伸出两只胳膊，周书缈仔细检查了下，“都是皮外伤，看起来没毒。还是去药房开几服药吃了吧。”
“她并未打算杀我。”顾月来开口，看向他们，“她未曾对我下过杀招。”
顾月来不必替她找借口，林妙有本就是该死之人，不会因为她的几句好话就有什么改变。顾月来也是习武之人，对于对方有没有使用杀招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按照林妙有的功夫，杀她也不会多难。
而林妙有却没有杀她，还处处留情，只是用峨眉刺刺伤她影响她的速度而已。
“那鞭子尾部里面藏了毒，之前她用鞭子的时候能看出来在控制她的力量，想必是有意控制不让毒露出来伤到别人吧。”
“而在展大人赶来的时候，才将鞭子使劲甩向地面，将毒露出来。”
顾月来又想起刚才的场景。
“她”顾月来看向屋子里，里面的人哭作一团。
“她也不想害王家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