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楚夕年已到了一方暗牢。
“楚夕年，或许你还不太了解我，凡是落到我手中的人，我可以一刹那要他的命，或者一盏茶，或者一刻钟，又或者一个时辰。如果他能哄的本公主开心的话，留他个三年五载也是可以的，反正兽冥天宫的地牢宽阔的很。我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狄无及半张脸上的血肉随着她的动作在她脸上摇摇欲坠，伤口大有蔓延之势，她满不在乎，也不作处理。相比于她的脸，折磨楚夕年，好像是她更为紧要的事。
“听不懂。”楚夕年声音孱弱，可她并不想向狄无及示弱。
狄无及用手戳戳她肩膀上的伤口，“想活命，就努力哄得本公主开心点儿，这样你才能多活一会儿。”
楚夕年忍痛，道：“不会。”
“不会？想想也是……前世今生你都是风风光光的公主，想必也没学过如何供人取乐吧。楚夕年，你猜猜整个仙界我最讨厌哪里？”
“猜不出。”
狄无及一边拿手帕擦手一边点评道：“三姑镇！有缘茶楼！那段折子戏真是让人听得脚趾抠地无比恶心。”
楚夕年不答。
狄无及自顾自说道：“戏里说前世里你名号是什么小鬼侠，哈哈哈，这真是仙界最最讽刺的一出折子戏了。让我想想，我是先让你变成小鬼呢？还是先让你变成瞎子呢？”
楚夕年挣开眼睛瞥她一眼，“无所谓。”
“无所谓么？”狄无及伸手指指身后，从楚夕年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墙壁，展示台一样悬挂着各种酷刑的模具，在此之前，楚夕年确实没想到过，在天界，或者说在六界之中还有如此恐怖暴虐的地方。
狄无及显然从楚夕年眼中读出了趣味，她心情甚好道：“兽冥天宫的天牢你第一次来，里面的宝贝你都没有见识过，自然觉得无所谓，过一会儿就好了，让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就是这样，也不过如此，楚夕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对了，楚夕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用刑方面，我可是全能。”狄无及在她身前转了几圈，“很快，很快就是撤了这些兽冥链，我也让你逃不出这方天牢，你信不信？”
见楚夕年无动于衷，狄无及迫不及待想让她见识见识她的厉害，“化蛇箭，用上古凶兽化蛇的骨头做成的，珍贵的紧，一般人我可舍不得给她用呢。”
冰冷的箭头滑过楚夕年的脸，“知道我为什么赏你化蛇箭吗？”似是默认了楚夕年不会回答，她自言自语道：“听说前世里你箭法无双，废敌国太子一只眼，救莫知旧百骑之中？可歌可泣，感人至深啊。”
楚夕年悠悠睁开眼，想不到狄无及竟把她的前世研究得如此之深。
想不到。
也想不通。
就如同父神母神之死，竟死于一场误会。
楚夕年想不通狄无及对她的恨意，究竟来源于何处。
见楚夕年睁眼看她，狄无及觉得自己得到了回应，更兴高采烈道：“却不知你的箭法如此之好？自己有没有机会体会一下被一箭刺穿的滋味呢？”
楚夕年遂又把眼闭上，不再看眼前这个皮肉翻飞头脸分家之人。
“四只箭，用来固定你的手脚刚刚好，这可太考验我的箭术了，万一射偏一点，把你的整个人都定歪了，那可就太影响美观了。”
等不到楚夕年的回答，狄无及就自己讲下去，好像无论她有无反应，也不会影响她的兴致，着了魔般自娱自乐，道：“呆会儿我射箭的时候你可要乖乖的不要乱动，也不要抖，听到没有？害我拔箭重射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夕年闭着眼睛，听到狄无及在远处道：“手掌打开，不然我怎么射？”
她不答，亦不摊开掌心，就拼命努力握紧拳头，尽管她身上已经不剩什么力气。
又听到狄无及撒娇道：“哥，帮我把她的手掌按住，不然我怎么施展！”
然后是靠近她的脚步声，却没人来掰她的手。
远处又是狄无及的声音，道：“哥哥，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儿。”
“谁伤的你？周憬然还是楚夕岁？”
“罢了，哥哥不说，就是俩人都有份了，今日楚夕年在这儿，我让她为哥哥血债血偿。”
狄无渡果然对狄无及唯命是从。
伴随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楚夕年的睫毛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善箭术，闻声就可知箭矢射中的方向，只是楚夕年双手双脚被困住，避无可避。
箭矢穿骨，钻心之痛，更何况箭入掌心。
楚夕年皱皱眉，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砸落到地上。
“竟然一声不吭，喂，你这是是不是没什么痛觉？”狄无及戳戳她掌心周围的血肉，疑惑道。
“把兽冥链撤掉，我看看这化蛇箭的效果。”
很快，就感觉到有毒蛇将她的骨骼一寸一寸碾碎，从手从脚一路往上蔓延，不落寸许。
“果然顺眼多了，有没有感觉到蛇灵在你身上纠缠挤压？这可是化蛇箭独有的神奇之处呢。现在你还觉得无所谓么？”狄无及拍拍楚夕年的脸，不耐烦地呵斥道：“喂，问你呢！说话。”
楚夕年挣开眼睛，啐她一口，“狄无及，你……不过如此。”
血喷到她脸上，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她的。
狄无及对这个结果大为满意，被喷了满脸的血也不着恼，“啧啧啧，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逞强。”
狄无及伸手抚过她的脸，“莫知旧到底喜欢你什么呢？是这张脸吗？”说着就用她尖利的指甲从楚夕年的额头越过眉骨一直划到了她的脸。
鲜红的血顺着狄无及划破的路迹向下淌，留到脖颈处，滑入衣襟里，染红了一大片衣襟。
狄无及心情这般好，原来是惦记着把割脸之痛，还给她。
楚夕年笑笑，若不是如此睚眦必报，倒不是传说中她所听说过的狄家二公主了。
狄无及就站在她面前细细欣赏，似是无论凑得多近去品味，都觉得没有欣赏尽兴。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楚夕年脸上的血就开始自动止住，伤口也有愈合之势。
狄无及望望楚夕岁被火魅鞭抽打过的腰，腿，肚子……血迹也已干涸，努力地自我愈合。
显然大为失望，狄无及些许丧气，垂手朝哥哥道：“你瞧，我忘了，杏林天宫的这群妖孽，都是有自愈之力的。”
楚夕年伤口自愈这件事，实际上很刺痛狄无及。
狄无及果然不再欢快，换上一副更为丑陋的愤恨嘴脸：“楚夕年，其实除了你皮肤的愈合之力，你身上再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痛恨的了。”
望她一眼，狄无及接着道：“你生来就是公主，我也是，我的仙世比你更为显赫。你有家人的宠爱，我也有。相比你的家人，我的父神兄长对我的宠爱更甚。即就是你有莫知旧，我也仅仅，只是短暂地懊恼了一下而已。可是我无法容忍，无法容忍你有完好的皮肤，无法容忍你，也无法容忍仙界所有的人。”
狄无及捏着她的下巴，像一片枯黄的落叶被搅劲□□的狂风碎雨之中，一不小心就要支离破碎了，她道：“楚夕年，你知道吗？我恨！”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楚夕年忍不住要叹，原来，这竟然狄无及憎恨自己的理由吗？
可这理由如此荒诞，让人听了也是一头雾水。楚夕年用力仰头，把下巴从她手中挣脱，终是抵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狄无及冷笑着喃喃自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只有在看到你们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报复的快感。”狄无及说着就又用她尖利的指甲在楚夕年胸口处抠出一片血肉，她将满手鲜血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舔，啐道：“我嗜血。”
狄无渡在一旁默默无语，只一味放纵狄无及在天牢施暴。
狄无及觉得沉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也没有意思，又拉了哥哥的胳膊，欢喜道：“哥哥，我们很久没有玩儿投标了，不如我们今天比赛投标吧，我新近才找雷公电母在上面加了雷电，我们还从未用人做雷电飞镖的靶子，噼里啪啦的一定好玩。”
狄无渡从她手中抽出胳膊，劝慰道：“狄无及，你要是觉得无聊了今日我们就回去吧。”
狄无及气恼，“那怎么成？哥哥留她在这里能放得下心？”
“被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她自然是留不得。不过你不用管这些，哥哥会帮你把她清理干净。”
狄无及摇头，“那可不成，我可舍不得她这么轻易就死了。”
“狄无及。”狄无渡的声音有些焦灼，但也不敢强硬地惹恼她。
狄无及摆摆手，“哥哥不愿玩雷电飞镖，那我们就不玩，我还有更好玩的。”
狄无及转而望向楚夕年，狠毒的脸上是无法言语的喜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