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京兆府审案，因牵涉到皇家，要是宗室的人过来了。
赵砚本要去做首告，但赵巧娘拦了赵砚，她要去。
她到这个年纪了，怎么能还躲在儿子身后。
她蠢过疯过，现在不能再这样了。
江平山和福灵郡主并不想来，但新帝才登基，京兆府尹刚刚上来这个位置，正是要建功立业的时候，这两个人不来，他叫人在门口念状纸，夫妻两个没办法，只能来了。
赵巧娘看见这二人，心中又是一痛，她尽力平静下来。
“大人，民妇要状告江平山骗婚！”她的目光落在江平山身上。
江平山皱眉，没有说话。
赵巧娘则将当年两人是如何成婚，又是怎么过了许多年，直到赵砚兄嫂在道观撞见他“在外经商”的父亲，竟然是兴国公府的国公爷，这一切才被撞破。
江平山听着过去的事情，听到赵巧娘提起他们死去的长子，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又看了赵砚一眼，还有他的孙儿善思。
善思很聪明的，像他爹。
季氏虽然是个泼妇，但她将善思照顾得不错，还生下来一个小郎君，也不错。
江平山平静道：“是，我认罪。”
赵砚似乎有些惊讶，赵巧娘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没有狡辩。
京兆府尹还等着看一出大戏呢，结果这戏才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江平山确实不想再多数什么了。
他已经一败涂地了，再败也败不到哪里去了。
如果这是谈想要的，那他认罪就好了。
福灵郡主这时候突然说道：“赵氏，你的丈夫常年不在家，甚至年节时候都很少回来，将近二十年，你都没有怀疑过吗？”
她不信赵氏和他的两个儿子一无所知，他们明明就享受了江平山带去的好处！
赵巧娘面不改色，回道：“郡主娘娘出身高贵，不知人间疾苦，但凡南北经商的人，一年，两年，甚至三五年不回家，都是寻常事情，我住的那条街上，多的是孩子四五岁了，都没有见过生父的。”
这就是事实。
商人想赚钱，就是要各个地方的跑，不回家真的不奇怪。
江平山也是如此，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最长的时候，是赵巧娘怀着身孕的时候，他有一个多月在家里，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嫁给商户，夫妻聚少离多，需要长久的等待，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不止她一个女人是这样的。
“郡主你是江平山的妻子，他在还有个家，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赵巧娘问道。
福灵郡主看了江平山一眼，她聪明一世，却被自己眼里的蠢货耍了将近二十年，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江平山看看两个女人，随后道：“郡主善妒，不许我有妾室，我们两人生了四个孩子，有两个夭折了，国公府不像家，反倒像是牢笼，我才生出再有一个家的想法。”
福灵郡主的脸色极为难看，冷笑道：“你敢说我善妒，江平山，你没才干，没本事，要不是靠在我在先太后娘娘面前得脸，国公府早就完了，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敢说我善妒，你凭什么！”
福灵郡主恨死他了。
江平山也抬高声音，喝道：“你当时嫁给我，不就是觉得我好拿捏，想来摆布我吗，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他不好，福灵郡主难道是什么善茬？
她当年就凶名在外，因此迟迟嫁不出去，后来看中自己这个人和气好性儿，她嫁过来，好越过他，把持国公府，满足她自己的心思。
当时国公府式微，他爹娘不顾他的反对，定下了这门亲事。
江平山笑得更冷：“你何尝不是在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福灵郡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江平山又道：“你折腾了这么多年，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没有？”
当然没有。
福灵郡主心想，她得到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有，她的两个儿子身体不好，不能入仕；她的孙子孙女身体也不怎么样，还夭折了还几个，甚至儿媳吕氏发了疯，次子也整日闭门抄经。
甚至现在，兴国公府都没了。
她辛辛苦苦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当年是瞎了眼吗，为什么她要嫁给江平山这个人！
江平山看着她越发沉重的神情，得意道：“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做的孽，也要还！”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江平山立刻就道：“大人，荣王殿下，福灵郡主这些年来，造过不少杀孽，我要告她！”
赵巧娘本来就打算告完了江平山，再告福灵郡主，只是没有想到，这对夫妻竟然在这里当场反目了。
季桑和赵砚也对视一眼，善思靠在周见鹊身上。
周见鹊拍拍善思的肩膀，他也知道，善思的爹娘，就是这个郡主害死的。
今日大人们是不想善思过来的，但是善思一定要来，他怎么能不亲眼看到害了他爹娘的人伏法。
他一定要亲眼看到。
京兆府尹很是意外，赶紧求助地看向荣王。
荣王已经一把年纪了，备份很高，是先帝的亲叔叔，他看到这对夫妻反目，倒是很平静。
毕竟年纪大了，见多识广。
他看了京兆府尹一眼，示意对方审问就是了，这个福灵，哼，他们宗室也不要这样的蠢货。
京兆府尹道：“江平山，你要状告，可有罪证？”
江平山迟疑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许多内情，但要说证据，确实没有。
赵巧娘道：“大人，民妇有证据。”
京兆府尹看过她的状子，道：“巧了，今日要状告福灵郡主的，共有四位，加上江平山，共有五人，既然审到这里，本官召集他们一并进来。”
福灵郡主的脸色极为难看，她一直看着荣王，希望对方开口阻止。
她可是宗室！
不过是杀几个贱人罢了，谁家不是如此，为什么她要被审问！
“我是郡主，是江家主母，几个贱人，想生孩子，想跟我儿子争，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福灵郡主看荣王不理会自己，大怒起来，“我何止杀了她们，江墨也是我杀的，敢跟我儿子争，都要死！”
她生下来的儿子，才应该是江家的继承人，那些孽算什么，他们都该死！
赵巧娘听到这话，扑上去狠狠打了福灵郡主一个巴掌，吼道：“我儿子早就是两榜进士，前途无量，没有人要跟你争！”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地落下来：“我们根本不知道江平是什么兴国公府的人！”
若是那时候就能知道这些，赵巧娘怎么可能会嫁给这个人，还生下了两个儿子，根本不会的！
两个女人眼看就要缠斗起来，两边的人赶紧上前，将他们分开。
赵巧娘强忍着眼泪，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赵巧娘道：“大人，您听见了，她自己承认杀了我儿子和儿媳，你不能放过她！”
福灵郡主神情平淡，道：“我是宗室，我姓李，你想让我死，让我给你那儿子赔命，那不可能。”
她姓李，她最多被圈禁起来，没人能杀了她。
赵巧娘听了这话，眼中全是恨意，福灵郡主得意地笑起来，然后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
京兆府尹听了这话，赶紧拍了几下惊堂木，叫他们不要藐视公堂。
荣王也皱眉，心说他们李家真是太作孽了，这么多年了，就他一个活过六十的，其他的大概都作孽作死了。
季桑赶紧安慰着赵巧娘，将她抱在怀里：“娘，她这样作孽，自有天收，娘冷静些。”
赵砚则看着赵巧娘，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福灵郡主根本什么都不怕。
天？
哼，这世上本就是没有天理，没有公道的，她杀了人，可她就算不会死。
赵家人再恨，也只能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