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几次找上季桑，但季桑依旧是一口要定要把自己的孩子给她，一点不松口。
这日在大昭寺，善思和一敏法师在赏荷花，中途法师有事，留下善思一个人。
剩下的人也各处去玩了，善思有点累，独自回去休息去了。
过了会，一个妇人悄悄推开门进来，走到善思身边。
“好孩子，你近来受苦了。”
这妇人正是吕氏。
既然季桑那里不松口，那她只好亲自来见这个孩子了。
善思看了妇人一眼，不说话，有点害怕，往后躲了躲。
这孩子讨人喜欢，有两分因果在他的这张小脸上。
吕氏说道：“你可知，你本该是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生下来就该享荣华富贵。”
善思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只笑笑道：“姨姨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吕氏露出一副心痛的样子，蹲下，与这孩子平视：“你和陆决自幼相识，可对方如今在宫里进出，陪伴皇孙读书，认识的都是高门显贵家的小郎君，你本该跟陆决一样的，我一心想帮你，可惜却有人肯答应，要推自己的孩子代替你，我不得已，亲自看看你了。”
她一副惋惜心疼的模样，好像善思是她自己的孩子一般。
善思若有所思，道：“阿决哥哥跟我说，宫里不好，经常挨打的。”
“傻孩子，严师出高徒，哪里有不打学生的先生，玉不琢不成器啊。”吕氏哀叹道。
“你为何会喜欢佛法，你可知若是你入了佛门，日后便什么前程都没有了，你婶婶便是为此，才引诱你喜欢上佛法的。”
小孩子都是很好哄的，只需要用简单的言辞，就能够在他们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这天底下的女人，只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考虑别的孩子，何况你婶婶还有两个外甥，傻孩子，你们赵家，日后都不是你的了。”吕氏危言耸听，尽力哄骗着这个孩子。
善思的眼眶渐渐变红：“可是我还有二叔，我二叔为人再好不过了，他最疼我了。”
“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更何况只是个婶婶，孩子，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吕氏用自己的帕子帮他擦去眼泪。
“我没有自己的孩子，看见你，就觉得咱们合该有一场母子缘分，你放心，你跟着我，绝不会受委屈的。”吕氏还想抱他，但被善思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善思道：“姨姨你到底是谁，我家里没有亲戚的。”
吕氏便将他的身世大致说了一遍，善思听完了，惊讶道：“我真的有这样好的身世，跟阿决哥哥一样？”
“对，只要你过继到我名下。”吕氏引诱道。
善思咬着嘴唇，迟疑起来。
“可是我叔叔和婶婶怎么办？”他无辜的大眼睛流着眼泪，无助地看着吕氏。
吕氏心想，果然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她就喜欢这个孩子，她生的两个孩子也是一般。
“等你继承国公府，当了大官，你到时候想保护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吕氏许诺了无数的好处，真的很叫人心动。
善思终于松口：“我考虑考虑，好吗。”
吕氏笑笑：“好孩子，你慢慢考虑。”
吕氏看着孩子忧虑的神情，满意地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善思神色恢复如初，他把自己的帕子打湿，擦了擦眼睛，又打开窗户，让屋里腻人的香味飘出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抄写经书，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桑屋里多了两个匣子，里面都是好东西，是兴国公托季老爷给送过来的。
只怕季老爷没少得好处。
而季桑这边，也尽力在“劝说”赵砚，这几日终于有些效果了。
赵砚这日下了衙门，想起季桑和孩子们想吃西城的点心，便准备绕路去买。
后面一辆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赵砚停下脚步，马车帘子被掀开。
赵砚看着兴国公。
兴国公讪讪笑道：“孩子，还未恭喜你，听说你要当爹了。”
赵砚道：“是，国公爷找我什么事情。”
他叹了口气，捧出来一个盒子：“我从前错得太多，如今追悔莫及，不知该怎么补偿你，这是给孩子的，你千万要收下。”
他的脸上露出悔恨和痛苦之色，双手颤抖，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这般作态，其实还是很能够打动人的。
任谁看见，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
但赵砚知道，他发抖，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最近送出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只怕这老东西多年的私房都要送完了。
赵砚果然没有像从前那样拒绝，但他抬起手，却又放下去了，露出苦笑：“罢了，你我无父子之名，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只怕我拿了这些东西，明日就要送了性命。”
赵砚的意思，自然也是说兴国公府做主的不是他。
兴国公冷哼一声，道：“你放心，太后病重，命不久矣，那毒妇已经没有了靠山，我岂能让你们流落在外！”
赵砚这才接过了盒子。
他道：“今日季氏常常劝我，说我们将有子嗣，父亲都是真心为儿女考虑的，纵然有过错，也不是生死大敌，我想着她的话有道理。”
兴国公听着这话，连连点头。
季氏虽是个泼辣毒妇，可她偏偏拿捏住了自己的儿子。
兴国公一时觉得自己的东西没有白送，虽然心疼，但有用也是好的。
只要儿子肯认自己，儿媳妇以后还是不是季氏，当然是他说了算。
“好，好，你娶了个好媳妇，她是懂事的。”兴国公咬牙切齿地说。
赵砚都快要笑出来了。
“是啊，您也觉得她很好吧。”赵砚想起季桑最近清点财物的样子来。
“是啊。“兴国公说道。
兴国公也想起季老爷传的话，季桑说她争取今年劝动赵砚改口叫自己爹，只要兴国公能够打动她。
兴国公用什么打动，那自然是钱财了。
兴国公的心在滴血，但也挺高兴的，父子相认，总算是有希望了。
赵砚临走前说道：“郡主到底是皇亲国戚，如今太后走了，国公府没有出色的继承人，父亲要早做打算才好。”
兴国公听到这个，立刻追问：“孩子，你的意思是？”
赵砚道：“君主万年，江山方能永固。”
说罢，赵砚便走了。
兴国公若有所思。
万年自然只是虚指，是想说君主需要长命。
当朝太子不是长久之相，他那儿子也跟个猫崽儿一般。
难道儿子的意思是？
兴国公不敢猜测，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不敢轻易相信。
但赵砚到底是他的儿子，他方才也说国公府没有出色的继承人，想来也是惦记这个位置的。
兴国公打算回去，仔细考虑考虑这个要紧的问题。或许他们这一回能站一次队，摆脱国公府的衰败之相。
锦衣卫自有他们的门路，或许值得相信。
季桑如今已经显怀了。
三个孩子每日都要围着她的肚子看。
燕儿还要对着说话：“乖乖的，等你出来我跟你玩。”
她说完，看着两个哥哥：“你们要教弟弟做什么？”
两人颇无奈，燕儿最近每日都要问一遍。
周见鹊道：“我教弟弟写字。”
“那我教弟弟抄写佛经吧。”善思笑道。
这时候季桑觉得孩子动了一下。
季桑心说好家伙，不会真的要跟你哥哥抄什么佛经吧。
燕儿忙摇头，周见鹊也道：“这个，这个，就算了。”
季桑在善思脸上捏了一把。
赵砚进来，随手将盒子扔开，自然而然融入这其乐融融的情景中，笑道：“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