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坐在屋里，接连哭湿了两张帕子，气都喘不过来了。
莲娘将她扶着，道：“姑娘，您怎么了？”
季桑刚才说去找孩子们，结果她去了好久都没人影，回来的时候就哭得不行了。
莲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给她倒茶，叫她缓一缓。
季桑好不容易止住哭声，道：“你去打水，我要洗脸上妆，你别让人进来。”
她本是去找几个孩子说话的，结果正要遇见鹊儿拦着赵砚和善思。
她还以为有什么事情，结果这孩子一本正经地问了赵砚许多问题
季桑一开始还觉得他有心，后来便是越想越心酸。
鹊儿是男孩子，那会儿他说他是季椿的儿子，季桑觉得那一刻他与自己的长姐真的有十分的相似。
她的姐姐也曾经这样为自己尽心尽力，她那时候有心想打听钱家的事情，怕季桑嫁得不好。
只是自从姐夫去后，她也总是病着，要照顾两个孩子，要打理家业，季桑的事情，就耽搁了。
她走的多不甘心啊。
如今有人为她弥补遗憾了。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还有时间，结果她去的匆匆，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来得及安排好。
季桑想着鹊儿那副庄重的模样，喃喃说道：“姐姐，你看见没有……”
你想做的事情，已经有人为你做了。
一个孩子，做了长辈本该做的事情。
虽然他的办法笨拙且稚嫩，却满满的都是真心，都是他对小姨的爱护。
这本来不是一个孩子该操心的。
季桑心想，她也是个不合格的大人，她本该保护他们，疼爱他们，如今却反过来，叫这个孩子这样为自己费心。
她的过错实在多。
若是姐姐真的在天有灵，千万要保护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辈子，无灾无难。
季桑的眼泪又涌出来，哽咽起来。
周见鹊翻着自己写的问题，又道：“赵叔叔，如果小姨生的都是妹妹，你会不高兴吗？要是小姨难产了，你保大还是保小？”
赵砚的嘴也要干了。
善思道：“不会的，肯定要保姨姨，是吧？”
赵砚道：“对，生什么都不要紧，我到时候请最好的郎中和稳婆过来。”
“也不能生太多，生多了孩子身体不好。”善思道。
这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的经验之谈。
赵砚和善思自然一并答应着，说不会生太多了的，善思道：“最多三个。”
周见鹊道：“两个。”
赵砚看他们跟菜市场买菜似的，笑道：“这个事情要跟你们姨姨商量的，咱们说了不作数。”
两个孩子想想也是，这个问题便完了。
周见鹊接着翻自己的问题，道：“还有个我看不懂的，那个大娘说这是要紧的，叫我一定要问你。”
善思看看那上头写的：“尺寸要大，不要小的，不然成婚后不能长久？”
“什么尺寸，衣裳尺寸，鞋子尺寸，那也不能越大越好，不是要合适才好？”善思也看不懂了。
赵砚是二十多岁的人，自然比孩子知道得多，听了便知道这是荤话，脸上险些挂不住。
“这个我知道，”赵砚心说那些大娘怎么什么都跟孩子说，“大人的事情，先不说了。”
两个孩子一脸好奇，赵砚却不肯解释，两人只得放弃。
周见鹊道：“好了，要紧的我都问了，没别的了。”
赵砚道：“我看你写了许多，都不问了？”
周见鹊道：“那都是不要紧的，难道赵叔叔跟我小姨成婚后还会打我们不成？”
这当然是不会的。
善思道：“我二叔不会打人的，我都没有挨过打。”
赵砚笑了笑，这他真的不会。
周见鹊道：“有些问题，我不用问，咱们认识好久了，我心里都明白。”
赵砚看着他将那一叠纸整理好，重新塞进胸前，像是做完了什么大事，抬起头的时候，便甜甜地笑起来，跟从前一样。
赵砚上前一步，将他抱进怀里，道：“好孩子，你真有心了。”
季老爷见了他，光顾着跟陆慎说话，至于他是长是短，一句都不过问，却是一个还不应该懂事的孩子为季桑这样忧虑。
鹊儿被夸了，脸有点红，道：“应该的，我在大昭寺问那些姨姨婶婶的时候，她们都可好了，什么都跟我说，还跟我说什么婆媳、妯娌要怎么相处呢，她们还想把姑娘嫁给我呢。”
赵砚心说你多可爱，可不是什么都跟你说吗。
“辛苦了。”赵砚道。
鹊儿摇头：“没事的，以后把我这个编成书册，摆在咱们家里，以后有了妹妹们出嫁，都要这样问一遍！”
合着他还有这样的打算，也算是雄心壮志了。
“好，这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传家书。”赵砚道。
鹊儿十分满意地点头，善思道：“那娶媳妇的呢？”
鹊儿看他一眼，学着姨姨婶婶大娘们说话的语气：“想什么呢，能娶到媳妇就该谢谢菩萨恩典了，还要挑三拣四，呸，哪里惯的臭毛病！”
说完，他接着道：“婶婶大娘们就是这么说的。”
说罢三人一同大笑起来。
赵砚道：“那我回头该去寺里拜拜菩萨了。”
善思：“我也要去谢谢菩萨。”
鹊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虽然我小姨有一点小毛病，但是她长得漂亮，长得高，还会赚钱，还会读书认字，脾气还好，还会做饭，还……还比赵叔叔小五岁，反正你们赵家占便宜了。”
赵砚笑个不停：“对，占大便宜了，谢谢鹊儿愿意把你小姨许配给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善思也道：“谢谢鹊儿。”
周见鹊道：“不客气。”
小姨自己也想嫁到赵家的，赵叔叔和善思哥哥也很好，不嫌弃他和妹妹，还愿意回答他这么许多问题，一点都不敷衍。
燕儿刚刚去陪着武岚的儿子玩耍，才回来就看见赵砚抱着哥哥，善思也来了。
她正要喊赵叔叔和善思哥哥，但是想起来小姨之前交代的，便眼珠子一转，道：“你是谁，怎么抱着我哥哥？”
赵砚笑道：“这是你哥哥？这是我从园子里捡回来的孩子。”
燕儿：“那谢谢叔叔把我哥哥捡回来。”
鹊儿挣扎了一下，赵砚将他放在地上，鹊儿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外人的时候你再装。”
燕儿听了，便扑到赵砚腿上，叫他抱着了。
季桑这时候才回来，她已经换了身衣服，脸上也重新上了妆。
善思到她旁边，道：“姨姨，你什么时候能嫁到我们家。”
季桑看了赵砚一眼，赵砚也笑着看她，季桑道：“这要问你叔叔，我做不了主的。”
善思叹了口气：“我如今明白一个词了。”
赵砚和季桑都看他。
这孩子慢悠悠地说道：“度日如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季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屋里有茶水和吃食，带着弟弟妹妹去吧。”
善思听了，便笑着将弟弟妹妹领走了，还将莲娘和小月一起喊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