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白安的胆子真是大。”
康恒黑着脸，将手里的纸张递交给眼前的黎宸。
黎宸正靠在软榻里，瞧着屋内的几个樟木箱子，面色不虞。
他将纸张暂时放到桌案上，吩咐几个侍从。
“徐家送来的东西都放到王妃的院子里，放到本王这里，碍眼得很。”
侍从战战兢兢的解释：“但这些东西，都是王妃特意送到您这里来的，说是之前一直没能得到徐家的帮衬，王爷在京中一直过的困苦，暂住的府邸连个匾额都没有……”
“滚！”
康恒先开了口，长刀已然出鞘了半分，森森的刀光惊得几个下人不敢继续争辩，匆匆带着几个大樟木箱子就走。
房间里瞬间安静。
黎宸的眼底的黑暗愈发浓郁，撑着扶手的手被捏的咔嚓作响。
“这徐家……之前半点不帮本王也就罢了，如今徐盈君天天入宫陪着徐妃，他们倒是殷切的送东西过来……真当本王落魄了么！”
“……”
王爷还真的为徐家的事情而生气啊。
康恒欲言又止——不然还是把夏白安写来的信给收回来吧，不然王爷看了可能要生气。
他正想将刀放回去。
却见黎宸已经抬手将那纸张打开来。
“等等王爷……”
“呵。”
黎宸已然看清了其中的几行字——里面说的都是提醒他要早点拿回主导权，还有制衡徐家的事情。
说的认认真真，实际上满是嘲讽。
嘲讽他连妻子娘家的事情都管不好，还到她这里来管什么生意上的事情。
字里行间说的都是他本末倒置，有这么多时间要跟自己谈旧事，不如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她倒是真敢说……看来本王频频派你前去，真的叫她腻烦，竟是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留下了。”
黎宸冷哼一声，将纸张拍回到康恒的怀里。
康恒有些莫名，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了一行字——
“条条大路通罗马，没水路我还有陆路可走，王爷由着京城势力吞噬，那就等着一条路通黄泉吧。”
“这……这夏白安简直大逆不道！”
“后面还有呢。”黎宸懒懒一挑眉，眼底的烦躁竟然消失了不少。
康恒继续往下看，又见一句被划掉的话——但只是被横线划过，上面的字还是看的清清楚楚啊！
“等王爷什么时候七老八十嘴里没牙的时候，再天天揪着旧事不放吧。我还年轻要奋斗，王爷这样的大人物别来打扰我赚钱做营生，有事说事，无事可以不联系。”
字迹潦草，对安王完全没有任何的尊重！
康恒看得血压飙升。
“这这这夏白安竟然如此……”
“她自从在皇帝跟前拿了那么多毒物出来之后，肆意说话，平顶乱局，辞去职称。如今倒像是赤条条到世界上走一遭，根本什么都不怕，倒是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黎宸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抱怨的语气，可眼底却没有任何的生气或者是不耐，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康恒看在眼里，愈发不明白。
“王爷，这夏白安如此出言不逊，若是放在府中有人这般嚼舌根，拔了舌头剁了手脚扔出去也是有的，您怎的还高兴？”
“她不把本王当做王爷看，倒也很好。”
黎宸说着，微微撑着脑袋看向窗外，目光渐冷，“本王自幼，不是被说是太后偏爱的养子，便是皇帝继位的绊脚石，哪怕日后被遣送到那荒无人烟的破地方，也不过一句不受宠的王爷……也唯有这夏白安，怒意上头时，敢只将本王当做一个普通人来说教。”
康恒听着，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些充满了锁链、血色和闲言碎语的场景。
他敛眸，恍然想起如今的安王妃曾经也得黎宸的喜爱。
只是安王妃嫁过来没过几个月，便杀了一个仆从，彼时他跟着黎宸经过那，正听见安王妃看着那仆从生生被打到断气，还让那仆从的兄长亲眼看完，嘴里说着。
“卑贱的人，一辈子都卑贱。你们兄弟争家产，竟争到本王妃的跟前！也不瞧瞧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出身！不过是管家的两个养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这府中的半个主子了吗！”
出身、养子、卑贱。
这三个禁词都被安王妃说个遍。
当时康恒甚至来不及为安王妃说两句话，黎宸已然挥挥手：“回去吧，盈君既如此看不惯这些，日后这府中的事务还是交还给管家。”
“是。”
康恒只能应答。
而之后跟着黎宸来到了京城之后。
黎宸几次三番接近夏白安，开始只是赌坊里见她那般肆意大胆，震惊于她分明不会武功却敢入虎狼窝。
再见她对墨澈深情，更顾念养子，照拂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满是真诚。
就连康恒看着，也觉得夏白安比安王妃好上许多。
更何况……
一直期盼着想要得到这些东西的黎宸呢？
康恒抬头：“可王爷，夏白安是往您的伤口里撒盐啊，这些徐家的事情……”
“不算撒盐，她不过是想让本王离得远远的，顺便……也给本王提个醒罢了。”黎宸却摇摇头，话锋一转，“此事不提，五皇子和丞相府那边的事情如何？”
康恒回过神：“似乎谈妥的差不多。倒是紫竹县那边，岑依山曾说想要护佑鸢尾，属下已经派人去解决了。”
黎宸点头：“嗯，别让鸢尾活着走出紫竹县，本王可拿捏不准岑依山到底告诉了她多少东西。”
“是。”康恒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匆匆离开。
……
与此同时，禁军苑。
墨澈带着莽汉回到禁军苑，却从齐卫国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墨澈大人的老乡似乎是在京城里吃了亏，说是认得您，想托付几件事情。”
莽汉一愣：“老乡？”
墨澈点头：“去看看。”
两人来到齐卫国做事的屋子里，正看见两个四十多岁的农户夫妻，身边还坐着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小姑娘打扮的清爽干练，一双眼睛大大的，令人生怜，她看见墨澈，歪着脑袋，轻轻喊了一声。
“你是，墨澈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