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
玉盘还是第一次来到旧府，得见这里住着的人都大大咧咧，说话做事更不管什么礼数，饭桌上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堆人——只是有些壮汉人高马大，令她害怕。
她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夏白安的笔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夫人府中的客人是不是太多了些，整日吵闹着，也不怕左邻右舍的瞧不起么。”
夏白安笔下平顺，浅浅一笑。
“京城里捧高踩低都是常事，被人评说本就是常事，不必介怀。而且，他们不算是客人，这旧府将他们当做半个主子。”
“这……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什么讲不讲道理。”
钱明书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气势十足，惊得玉盘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夏白安闻声才抬头看他。
“这都入夜了，你不去跟着兄弟们账册，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啧，还不是刚才看见阿元了么。”
钱明书径直拉开椅子坐下。
夏白安略略一挑眉：“怎么？是不是有话要带给墨澈，却没能叫住阿元。若是如此，我等会让差人给你送话去。”
“你还真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啊，你可是墨澈的正妻，竟自己躲到这旧府里来，却叫妾室去伺候墨澈，你……你心里就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钱明书简直是要扶额了。
刚才他还在跟柳琵琶说镖局武馆的事情，见阿元气喘吁吁的过来传递消息，又得知消息里的内容，柳琵琶都急了。
“她难不成是真的想同墨澈和离么？难道要看着墨澈去跟其他女人和和美美么？”
钱明书这才过来问问夏白安。
没想到夏白安泰然自若，还在整理铺子里的东西，还在写给武馆和镖局的计划书——完全没把妾室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夏白安下笔的动作陡然停下。
要说她真的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是假的。
可她也的确没为这件事情而感到伤心。
她的确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
但墨澈并不算是她的丈夫。
两人并无夫妻之实，墨澈从未对自己逾矩，倒是对云雪那般热情迎上，她只觉得心里闷闷不舒服，就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
若说爱情，她也分辨不清。
面对钱明书的询问，她只能如实应答。
“不舒服的感觉是有，但那是他带回来的妾室，更是他要拉拢的对象，我允诺孟轲一次争宠，便能换来一份不错的情报，这样交易，也是为了墨澈的事业好。”
“他并不喜欢孟轲。”
“可孟轲有用。”
夏白安目光清亮，说出来的话让钱明书哑口无言。
他一向说不过夏白安。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墨澈不该把人带回来！
钱明书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夏白安却说。
“你也不用太在乎这件事情啦。墨澈做事自有分寸，倒是你这武馆镖局的事情，要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立足，怕是要让你爹把老本都砸进来。”
她将整理的差不多的计划书放到钱明书的面前。
钱明书的眼皮子一抽。
她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妾室的事情啊！
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想着生意！
他恨不得撬开夏白安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只愤愤的把眼前的计划书扫开，冷眼而视：“这些东西慢慢商量都可以，你现在就回校尉府里去！”
“不去，这违反了我诚信。”夏白安同样冷睨了他一样，“你干嘛那么为墨澈着想？他身边放着一个女人还不够，还非得我过去看着难受是吧？”
“……”
原来夏白安是这么想的吗！
钱明书微微张大了嘴：“你过去了，孟轲不就不能勾引墨澈了么！谁让你过去干看着！”
“但我答应了不打扰她。”
“所以你为什么要答应！”
“说了是为了墨澈！”
夏白安啪的一声把笔砸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带孟轲回来不就是为了想要拉拢孟家，再平了孙太尉不信他的心思么。如今太尉府登高跌重，孟家想要另寻依靠，墨澈这个时候若是能借着孟轲趁虚而入难道不好吗？孟轲左不过想要个夫君护佑后半生，而墨澈也将她带回来，那我为何不能顺水推舟，帮墨澈做好这件事情？”
钱明书听得脑仁直抽。
合着夏白安是完全没把自己的心情放进去！
但他嘴笨的很，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说服夏白安。
反而是夏白安被自己拍下的笔飞溅了些墨渍，更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便只拿了帕子擦拭过脸上的墨渍，吩咐玉盘：“去打盆清水来。”
“是。”
玉盘战战兢兢的离开，也不是很看得懂夫人和老爷的关系。
这到底是夫妻？
还只是一同合作的朋友？
她刚推门而出，便看见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影，玉盘正想大叫，阿高却淡然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带离。
而墨澈慢步上前，来到门口，又听到钱明书的声音。
“那你除了帮墨澈做事，就对墨澈没有别的心思吗？”
“什么心思？”
“就，做真夫妻的心思呀。”钱明书尴尬的脚趾扣地，为什么这种话让他一个大男人过来跟夏白安谈啊！
夏白安茫然的眨了眨眼，认真思考了片刻。
“夫妻都已经做了，真假也无妨。只是……他总是有事情瞒着我，此时让我跟他做真夫妻，我是不愿意的。”
墨澈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宽大袖袍下的拳头也慢慢攥紧。
原来，夏白安竟然不愿意的么。
钱明书不死心的继续问：“如果他对你没有隐瞒呢？”
“那做真夫妻也无妨。”夏白安慢慢说着，“反正如今我也没有亲人，之前还想着，若是连墨澈都要和我背道而驰，我也看不见迁儿他们，这辈子，怕是真没什么念想了。”
钱明书失笑：“你这不是把他放在心上么，不过，就算没了墨澈，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啊。”
夏白安只笑：“我将你们当做朋友和生意伙伴，但墨澈和孩子们，我却是视作亲人看待的。我能和墨澈同床共眠，但我肯定不会跟你同床共枕的。”
钱明书惊得直蹦。
“靠！你和墨澈的事情别带我，我也完全不想和你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