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义筠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到谢苒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意识过来了。
虞夫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谢苒每回看着庞义筠的时候，总是会想，这么一个姑娘，明明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性子却变得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可惜。
若是她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在老庞跟虞夫人的身边长大，想必长大以后也是活泼大方的。
谢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素香从外面走进来。
“王妃，王爷回来了。”她轻轻说道。
往常这个时候顾昭回来，都会直奔暖阁来看孩子。
怎么今日偏偏遣了人来说？
谢苒的心微微紧了紧，将悦悦交给甘蕙，自己则是起身走出去。
彼时顾昭正站在檐下，看着外面，面色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谢苒慢慢走过去。
许是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走近了看才知道，他愁眉紧锁，一向平淡的脸上竟多了几丝愁绪。
“出什么事了？”谢苒轻声问。
“陛下下旨贬了许多朝中官员。”顾昭沉声说。
谢苒微微惊讶：“因为什么罪名？”
“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来，语气莫名的沉重，“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都能往上套。”
谢苒手指微微收紧，有些僵硬，不知是冷的还是惊的。
她早就察觉出来这京中形势不对了。
如今朝中的动作，更是加深了她的猜测。
谢苒只能轻轻握住顾昭的手，只是还没开口，便被他反握住：“跟我去个地方。”
他牵着谢苒走。
谢苒也没多问，乖乖跟着他走。
他们出了主屋，一直走到一处没人住的院子。
不过这院子曾经也有人住过，当初城西院子那边着火，顾昭将那边的人暂时安顿到了这里。
但人离开以后，便再没人来过这里了。
谢苒有些讶异：“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会儿你便知道了。”顾昭说道。
他带着谢苒进了院子，入了其中一间屋子。
里面陈设简单，虽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可家具上却并未落灰尘。
显然是日日都有人打扫着。
东面靠着墙放了两个很大的书架，乍一眼瞧去没什么特别的。
可顾昭走上前，抬手在架子上的暗格轻按了按，随后这书架便从中一分为二，缓缓打开。
谢苒人被惊到，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瞪大：“这……这是？”
顾昭没答，只是取了个火折子出来，轻吹一口气，待火折子亮起来后，才牵着谢苒朝里走。
里面暗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有顾昭引路，谢苒只怕要在里面迷路了。
进去后有个台阶，一直往下大概十来步的样子。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暗道，隐约有风扑在谢苒脸上，风中裹着寒意，吹的她脸蛋微僵。
“这是一条暗道。”顾昭才回了她方才的问题。
黑暗环境中，只有一个火折子照着两人的脸。
他的脸庞在如此昏暗的光芒中若隐若现，一双眸子却亮的渗人。
“府里何时有这样一条暗道？”谢苒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我竟不知……”
“当初将安置在城西院子那边的人接来时，便临时有了这个决定。”他低声说。
他倒是瞒的够紧。
过去这么久了，谢苒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这条暗道通往哪里？”她问。
“顾家。”他答，随后又补了句，“浅云居。”
谢苒又惊了：“这么远？可城西院子的那些人没在府里住多久啊。”
问完后她又反应过来，城西院子的人走后，顾昭自然可以安排其他人来接着挖。
这条暗道瞧着还很新，应当是完工不久。
“你挖这条暗道，莫非是担心有人对王府的人下手？”谢苒又问。
“不错。”顾昭的眸子微微一凛，脸庞变得越发冷冽，“皇上如今的种种行为，是在架空我的权势，他对我有忌惮，便想了这些法子。”
老庞是第一个，而张仲伦，便是第二个。
只要他一日还是摄政王，他身边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的被除去。
“我不明白……”谢苒慢慢地说，“当初秦王二次造反，是你帮他守住皇位，你若是想要当这个皇帝，早在那时便下了手，何苦要等到如今？他到底在怕什么？”
“怕什么……哼。”
顾昭冷冷笑了一声：“你如此聪明，也必定早就察觉到了冯家的不对劲。”
他虽从来没有跟谢苒说过自己的顾虑，但他了解谢苒，只怕谢苒自己已暗中猜到了不少。
谢苒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冷。
许是站在这暗道中的原因，有源源不断的寒风从那一头吹来，冷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顾昭抬手揽住她，用身上大氅包裹住她的身子，然后往回走。
“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撕下他的面具。”他低声说。
谢苒听见这句话，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只是不敢相信，这种诛九族的事情，竟然真的有人敢去做。
“皇上是不是要行动了？”她问。
“或许是。”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暗道。
顾昭将身上大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又将那书架归到原位。
“这间暗道的位置，除了姚戈，便只有你知道。”他望着谢苒，神情十分认真，“若真到了那一日，你带着孩子们从暗道离开，回浅云居。顾家我已安排好了人手，会在第一时间送你们出京城。”
他将一切都打算好了，可唯独没有算上自己。
“那你呢？”谢苒眼尾泛酸。
“我不能走。”他垂下眸，抬手轻轻摸了摸谢苒的眼尾，手指有些微凉。
从前东躲西藏，是因为他幼小，没有自己的势力。
可是如今不同。
他有了要守护的人，便是赔上自己的命，也要叫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天下这么大，若是他失败了，自然有的是法子叫人寻不到他们。
“你不走，我也不会走。”谢苒抬手拂开他的手，眼神变得坚定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