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徐老太太拿手帕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你外祖父他到底还是没能等到看孩子出生啊。”
谢苒沉默下来，只是轻叹口气。
屋里是一片哀愁之色，虽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也不能过度沉浸在悲伤中。
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门口传来动静，谢苒扭头望去时，就看见徐长宁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面色瞧着倒是无异，只是有几分疲倦。
看见谢苒在这里，他勉强扯出一抹笑：“苒苒来了。”
“舅舅。”谢苒轻声叫。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徐老太太沙哑着嗓音问。
“已经交代下去了。”徐长宁答道，“咱们在京城没什么亲戚朋友，除了小妹一家子外，就是王府。”
他们也初来京城不久，生意也才刚开始。
“就咱们一家子，也没什么不好。”徐老太太道，“你爹在世的时候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他死了，也没必要请那么多人来。”
徐长宁犹豫了一下，看向徐氏：“谢家那边可要派人通知一声？”
之前徐家乔迁的时候，谢家倒是来人了。
就说明谢家并没有不认他们这门亲。
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至少还算是将徐家放在眼里。
“请不请都无所谓了。”徐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除了二嫂他们，也没人会真心替我们难过。”
“还是派人说一声吧。”钱氏接话道，“来不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咱们好歹要做规矩了，别给人留了话柄。”
“她说的对。”徐老太太道，“支会谢家一声吧。”
“好。”徐长宁应了声，又转身出去了。
徐老太太又对谢苒道：“今儿多留一会儿吧？”
“好。”谢苒点点头。
眼见着天色晚下来了，大家都还空着肚子呢，钱氏便道：“那我去安排晚饭。”
再怎么悲痛，也还是要吃饭的。
灵堂还在布置，也找了人去处理遗体，她们没什么事做，只能凑到一起。
谢苒在屋里待得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透气。
她叫素香陪着自己出去走走透透气。
刚出了门，就看见谢禹行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又是许久不见，他长高了不少。
甚至跟谢苒差不多高了。
他的五官眉眼长开了些，瞧着越发清隽俊秀，浑身上下都是一抹书卷气息，可眉心处又隐隐能瞧出一丝坚韧。
“禹行。”谢苒轻轻唤道。
谢禹行走上前来，瞥了眼她身后的屋子：“外面这么冷，姐姐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他的嗓音也有些变了，不同于之前的孩子气，变得有些少年音。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有些闷，就出来走走。”谢苒勉强笑笑，“你方才去哪儿了？”
“在前院。”他答得很简短，但是看着谢苒，又补充了句，“跟舅舅和表哥一起。”
他如今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是大人了，该承担起家中的一切。
即便是有顾昶安在前顶着，却仍是不够。
谢苒见他发上肩上都是雪花，便拿手帕抬手替他擦了擦：“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
他只穿着冬衣，连件披风都没有。
“姐姐，我不冷。”谢禹行轻轻笑了一下，倒是没有躲。
他的目光落到了谢苒的肚子上。
他心细如发，早发现了。
他想伸手摸一下，但又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几个月了？”他小声问。
“三个月。”谢苒笑了笑，“等到明年这时候，他应该就会叫你舅舅了。”
谢禹行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是高兴的吧。
但是外祖父刚刚过世，他不该有这种情绪。
可又想到即将要有个小孩子，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叫舅舅，又压制不住这股喜悦。
“真好。”谢禹行双手微微握成拳，脸上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谢苒也怕他冷，索性叫着他一起进屋了。
徐老太太见到他自然是高兴的。
谢禹行这两年变化大，即便是这样还能经常见到的，每次见了他都觉得惊讶。
犹记得他还是那个在谢家跟自己耍脾气，扔了小书包说不去私塾的孩子呢。
如今却已经长的快比自己还要高了。
有他陪着说话，大家的悲伤情绪似乎也被冲淡了些。
傍晚时，晚饭摆上了桌。
众人移步去饭厅。
恰在这时，有丫鬟来禀：“王爷来了。”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谢苒。
“外祖母，你们先去吃。”谢苒便道，“我去接他进来。”
按理说，王爷来，他们是要出去迎的。
但今日这特殊情况，谢苒便让他们都免了。
横竖是一家人，无需拘礼。
徐氏扶着徐老太太继续往饭厅走，其余人见状，也都跟着去了。
只有谢禹行留了下来。
谢苒笑着看他：“你要同我一起去？”
“下着雪呢。”谢禹行默默地将伞从素香手中接过来，然后撑开。
谢苒走过去，躲在伞下。
这雪越下越大了，有丫鬟小厮一直不停的扫着雪，才勉强清出路来。
梦竹小心的扶着谢苒的手臂，怕她脚滑摔倒。
去前院迎顾昭的是徐云飞，谢禹行与谢苒到时，就看见他们俩已经站在在屋檐下说话了。
离得远，风雪又大，听不清在说什么。
就站在屋檐下，这两人也不怕冷。
或许是听见了声响，顾昭扭头看了过来。
此时已经夜深，只有檐下几盏灯笼。
他的脸庞被微弱的烛火衬的晦暗不明，可那双眸子却很亮。
瞧见谢苒时，他便直接抬脚走了过来。
谢禹行沉着脸退开了，将手中的伞收起来递给梦竹，自己去了徐云飞的身边。
“王爷……”
谢苒才开口叫了一声，就感觉眼眶一酸，滚烫的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哭了。
明明在知道徐老爷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悲伤。
可是在看到顾昭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绷不住情绪了。
“没事了。”
顾昭抬手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