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惊地看着沈泉，“你、你是”
“白欢，是我。”面前的“沈泉”一张嘴，吐出来的却是邰英光的声音，“不必紧张，这是一出幻戏，你我此刻皆是戏中人。”
“哦。”白欢闻言放松不少，这才发现两人正在一只小舟中，虽然浑身湿透，却并不感觉冷。
小舟泛于水上，看不出是河是湖，只道无边无际，一片白雾茫茫。头顶天色阴暗昏黄分不清早晚，白欢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问邰英光道：“这是哪儿啊？”
“睽湖。”
“睽湖？”白欢想起井底的那一幕，“是我进的那扇门上面写的那个睽字吗？”
“对，睽卦客火主泽，睽湖便是睽卦的照映。”邰英光微微蹙眉，“你从水中入卦阵，看来这次的主方是你。”
“什么是主方啊？”
邰英光答道：“你可以理解为这出戏的主角。”
“哦。”白欢忍不住探头看着水面，想看看自己这个主角是什么模样，不料水中的倒影竟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这女人样貌幽若，气质如兰，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阴柔之美。白欢忍不住指着水中倒影问邰英光，“这个女人是谁啊？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吗？”
邰英光看着面前这张脸，许多久远的记忆翻涌出来，“嗯，你现在就是那个妻鬼，鱼英。”
白欢吓了一跳，“我也成鬼了？”她立刻摸起自己的脸，脸上的肉果然少了很多，下巴也尖了。再往下看，胸倒是大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低胸长裙，质地轻柔薄如蝉翼。
更让她震惊的是，自己的肚子高高隆起比西瓜都大！白欢顿时就慌了神，“我肚子这是怎么了？这鱼英得了什么病啊？”
邰英光有些无语，“不是病，是怀孕了。”
“怀孕？！”白欢一个激灵站起来，小舟一晃险些把她扔进水里。邰英光立刻拉她坐下，垂眼看她，“都说了这是一场幻戏，不必当真。”
白欢战战兢兢坐下，这如何不当真？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腹中突然一动，仿佛回应她一般。
白欢十分害怕道：“这幻戏未免也太真了吧！”
邰英光也没想到这次进来会是这样，上次他与胡清怡来时，卦门不是这扇，主方也不是鱼英，而是向矣。那时鱼英还是一幅渔家女扮相，彼时她在船上，落入水中的是自己。
幻戏呈现的是他们初相识的一幕。
想不到，再来时鱼英已经是即将临盆之态。
不远处突然有火光闪烁，邰英光抬头看去，发现湖中竟燃着一团不小的火焰，想必这就是睽卦的阵眼，火门。
穿过阵眼之门，便是第二重幻戏，彼时他与胡清怡来，湖中心是一棵枯树，巨大的树洞便是阵眼-木门。两人试过多次，却始终进不去。
白欢见他看着远处发愣，便也转过头，吃惊之余还有几分好奇，“这火怎么能烧在水上啊！”
“幻象而已。不过那团火是阵眼，要想将这出戏看下去，得穿过那道火门。”邰英光说完划起桨，小舟悠悠地荡了起来。
一听是幻象，白欢再看那团火就不怎么好奇了，
她转回头，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心说这就是怀孕的滋味吗？
想不到这个妻鬼竟然还怀过孩子，也不知这孩子现如今身在何处，是人是鬼。
船桨拨动水面，传来阵阵浪声。她叹了口气，抬眼对上那张沈泉的脸，白欢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幻戏是邰英光这位故人做的，如今她在戏中演了这位故人的妻子，邰英光演的岂不就是这位故人？
白欢心头一震，邰英光的这位故人长了一张沈泉的脸，母亲和三舅都确认过，沈泉又是文曲星君转世，上神的样貌可以几世不变。
所以
“你的这位故友，他是神仙吗？”
白欢终于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邰英光还以为能蒙混过关，但过阵需要默契，如若不能给白欢一个让她信服的理由，只怕今日这井又要白下了。
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因天火而毁。一旦离开梦境，他将再也看不到向矣在这世间留下的点滴。
邰英光沉默片刻，突然停了桨，叹了口气道：“白欢，对不起。我骗了你。”
白欢一惊，双手蓦地握紧船边。
“我的这位故友正是上任文曲星君向矣。一千年前他不告而别从此陨落，我至死都未查出原因，便留在地府苦修千年不愿轮回。后来听人说下天界的督查司有线索，这才参加天考来到四十九处。”邰英光睁着眼把瞎话编完，略带紧张地等着白欢的反应。
“呼~吓死我了。”白欢把手收回来，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说咱俩出不去了呢。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呢！你有何对不起我的？你这般气质与能力，一看就不是什么小妖小鬼，我跟师父早就猜到，你定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到督查司，想不到竟是为了文曲星君。”白欢摆摆手，“你这不算骗，不用往心里去。只是你既能与文曲星君做朋友，想必你生前也是个大神仙吧？”
邰英光一噎，“也就普通的仙官而已。”
“说到文曲星君，我在凡间还差点与他结过契呢！”白欢望着邰英光那张脸，至今都想不明白，“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契就结在了竺南南身上。”
白欢向前一探身，颇为认真道：“竺南南你认识的！就是睡在咱们处的那个小仙娥。说起结契，我当时确实跟这位文曲星君结过契，魂丝也抽了，咒也念了，只是不知怎地，户籍司的档案里却查不出来，我也唤不出他的契丝。你既是他的故友，知不知道这是为何？是天上的星君可以自行结契、解契，还是跟星君结契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白欢边说边把掌心朝上，眼看就要念起法咒，“而且我这契丝就跟坏了一样，时好时不好的。你见多识广，不如帮我瞧瞧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邰英光后脊都要渗出汗来，立刻把白欢的手摁下，“我的故友是前任文曲星君，不是现任。现任这位什么状况我也不知。”
他忙又指着火团道：“哎呀，阵眼的火很快就要熄了！有什么事咱们出去再说，先开阵眼吧。”
白欢点点头，“哦，对！那咱们快去吧。”
邰英光奋力将小舟划到火团跟前，虽然火焰熊熊，但内中景象与上次来时在枯树中看到的差不多。
火光中是一阵幻景，一个村子起了火，村民们正被大火烧得四处奔逃。但火势凶猛非人力所能救，于是便有人跪在地下祈求上天降雨。
这人的祈求很快被天神听到，大雨降临，被救的百姓跪在地下谢天神垂帘。
幻象至此结束，火势很快变小，火焰退去一部分后，水面浮出一张桌案，上面摆了一张空白卷轴，卷轴的上空悬浮着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