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识空间里只有草地和树林。这本来是系统自带的一个小空间，不论是托尼的意识还是布鲁斯的意识，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托尼需要操控身体，而布鲁斯他本该在身体深处一个漆黑的空间沉睡。
布鲁斯就是在那个漆黑的空间里默默观察了托尼和系统三天，才骤然出声昭示自己的存在。在那之后，系统为他的心理健康考虑，才把布鲁斯的意识体放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至于托尼这次进来……那就更是个意外了。
托尼和布鲁斯一坐一站，中间隔了一米多，互相看着对方的感觉都有些新鲜。
布鲁斯完全是第一次和托尼见面。而托尼，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在镜子里看到属于布鲁斯的那张脸，可他自己和布鲁斯的气场截然不同，现在对着布鲁斯也感觉格外新奇。
托尼拨弄着草坪上外翻的草根和泥土。
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托尼是半点也没有留手，布鲁斯是没有分出额外的精力关注这片草地。在布鲁斯的有意避让克制下，两人倒是都没有受伤，他们滚过的草地却像是被犁过一样，变得坑坑洼洼。
托尼试图把这些小草拨弄回去：“稻草人怎么样了？”
“夏洛克操控盔甲搞定了他们，现在估计正挂在天上。”布鲁斯扣住正焦急撞他手指的系统，若无其事，“阿福会搞定剩下的事情。”签收了一个昏迷不醒的蝙蝠侠，老管家肯定会意识到出了意外，负责帮他收尾。
毕竟阿尔弗雷德对此也已经经验丰富了。
托尼盯着他看了许久，一挑眉：“这样？那就好。”他转过头继续和草皮较劲。
他明明听见是布鲁斯操控身体解决了问题。
以他这些天对蝙蝠侠的了解，布鲁斯的隐瞒肯定有什么原因。托尼不探究布鲁斯为什么隐瞒，也不追问。
他知道真相。
布鲁斯也清楚他知道。
——心照不宣罢了。
两人各自转着想法，一抬头，目光撞在了一起。
“你什么时候开始当蝙蝠侠的？”托尼率先下手，不给布鲁斯打开话题的机会。
“三年前。”
“二十六岁的时候？”
“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系统空间没有专门的床，意识体其实也不太需要沉睡……主要是两人都不习惯在另一个大男人面前躺在草坪上睡觉。
如果是平时的托尼，他还能用几个笑话把这段安静的尴尬时间岔过去。
可刚刚经历了稻草人的恐惧毒气，托尼现在虽然恢复了理智，可之前受到的冲击却没那么容易消化。
托尼本想伪装成平常的样子，转念一想，在共用一个身体的布鲁斯面前伪装实在没什么必要。而且以蝙蝠侠的观察力，他能瞒得过去才比较奇怪……于是他只是低着头，一边和草坪较劲儿，一边慢慢平复心情。
布鲁斯体贴地当做没看见。
——也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到晚餐时间了。”布鲁斯掐着时间。
他看向托尼。
有了几个小时的缓冲，托尼看起来比之前惨白后怕的模样好了许多。至少在接触到布鲁斯的视线的时候，他没有再像是根本抽不出应付他的精力一样，迅速挪开目光。
纽约首富挑了下眉：“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你，按照年龄，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这种情况，可是比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还要亲密——你现在就是托尼·斯塔克唯一的兄弟了。”一如既往的自恋和欠打的气息。
布鲁斯用蝙蝠侠不赞成眼神凝视他。
托尼一点儿也不受影响。他既不准备停止撩拨布鲁斯，也没想要停止占这个便宜，反而开始格外‘亲切’地对布鲁斯挤眉弄眼。
看在他刚刚中毒的惨样上，布鲁斯劝自己不要跟托尼计较。
“行，蝙蝠侠和钢铁侠亲如兄弟。”他敷衍托尼，“你可以回去身体里面了。”
反正在意识空间的对话没人会听到。就算有人能听到，布鲁斯也不在意。
“是钢铁侠和蝙蝠侠亲如兄弟。”托尼幼稚地在名字排位上较真。
“随你怎么说。”布鲁斯。
“反正我比较大。”
他在现实中，布鲁斯的身体里醒来。
不得不说，布鲁斯的时间确实掐得很准。托尼睁开眼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正端着一个小小的银质托盘走到他窗边。
老管家端详着年轻人，片刻，微笑道：“欢迎回来，托尼。”
托尼拿不准阿福是否因为醒来的不是布鲁斯而产生过情绪波动，至少从老人的表情上，他看不出来。
但是，这个细节还是让本来就情绪低落的他沉默了一瞬间：“晚上好，阿尔弗雷德。”
“很高兴您在晚餐之前醒来了，”他微笑道，“我想小羊排和香草奶油蘑菇汤在安抚情绪上有很好的作用，再加上一杯助眠的牛奶。即使是蝙蝠侠，今晚也应该要得到足够的休息。”
阿尔弗雷德低头看了一眼餐盘里的营养糊糊。即使以英国管家的眼光来看，这东西除了营养和易于食用之外也没有任何优点。既然托尼醒来了，那他们就不再需要这玩意儿。
管家把托盘放在一边：“希望你现在有胃口，先生？”
托尼坐起来。
经历了那么激烈复杂的情绪，他以为自己会没有胃口。事实上，随着阿尔弗雷德的描述，身体已经开始下意识分泌口水，向大脑发送饥饿的讯号。
他毕竟是缺席了午餐。
布鲁斯的身体太容易被美食诱惑了，托尼心安理得地把锅丢出去。他眨眨眼，抬起布鲁斯的那双蓝眼睛看向老管家：“当然，我快饿死了！”
按照蝙蝠侠原本的作息，晚餐之后应该要去蝙蝠洞继续工作。分析阿卡姆那群在逃疯子的线索、检查稻草人现在被送到了哪里、研究谜语人的谜语、以及监控哥谭……再晚一点，就到了蝙蝠侠出洞夜巡的时间。
阿尔弗雷德用不赞成的眼神默默凝视着托尼。
布鲁斯也在脑海里劝他休息一晚上，用的理由还是‘身体中毒之后需要充足的休息来调整状态’这种托尼无法拒绝的理由。毕竟身体是布鲁斯的，他不应该随意造作。
本来还想正常上班的托尼被夹在中间。
在阿福和布鲁斯的夹击中，他似乎有点工作狂得格格不入。
“可是，阿卡姆那群人还在外面潜逃。今天还没有夜巡。谜语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托尼微弱的反抗很快被镇压。
“蝙蝠侠今晚值得一个休息。”阿福帮他把床铺好。
“线索现在不充分，即使你继续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来。现在需要等待。”布鲁斯说，“一天不夜巡，哥谭也不会出太大乱子。”
“你应该休息，托尼。”
托尼满脸茫然地喝完阿尔弗雷德递过来的牛奶，被两人指挥着乖乖躺进被子里的时候，大脑都没有转过来：“之前催我加班的不就是你吗，布鲁斯？”
布鲁斯没有搭理他的疑问：“为了我的身体健康——晚安。”
托尼闭上眼：“晚安。”
“我记得我们刚刚才说过晚安，斯塔克先生。”托尼刚刚从布鲁斯的卧室探出头，还没来得及离开卧室所在的那条走廊，阿福就神奇地出现在他面前。
“阿福！你不是应该睡了吗？”脱口而出。
托尼的眼睛转了转，试图找一个理由：“我……”
“或许您只是在梦游。”阿尔弗雷德帮他补充完整，温和又无奈地凝视托尼，“希望再得到一句晚安？”
“……”
托尼想要抗议——他扮演蝙蝠侠，就应该完成蝙蝠侠每天的工作。这是职责！
到嘴边的话在阿福长辈一般的凝视中，被托尼默默憋了回去。
“对，我就是在梦游。”他悻悻道。
托尼在管家的注视下回到卧室，自己把被子拉起来盖好，闭上眼睛。
“晚安。”管家说着，轻轻帮他关上了卧室门。
“梦游可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托尼……”阿尔弗雷德对着坐在电脑面前的青年叹气，“噢，布鲁斯少爷。”他有些惊讶，又似乎已经在预料之中。
“晚上好，阿福。”布鲁斯在蝙蝠电脑前敲敲打打，“其实你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蝙蝠洞。”
“噢，但是老年人总是有失眠的特权。”
布鲁斯听起来是笑了一声。
“我应该料到的，”阿福走过来，“斯塔克先生比你乖巧得多，但他也半夜偷偷溜出了卧室。布鲁斯少爷，而你——蝙蝠侠永不放假？”
布鲁斯敲打键盘的手停了一下：“托尼溜出了卧室？”
他还以为托尼是半夜醒来和系统商量一些……事情。
系统的屏蔽相当一视同仁，它帮托尼屏蔽布鲁斯，也帮布鲁斯屏蔽托尼。在这期间，即使意识清醒着，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讯息。
当然，托尼一般是真的睡着了。
这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在布鲁斯发问的一瞬间，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阿尔弗雷德站在旁边叹气：“看来我今晚是没办法把梦游的你劝回床上了，布鲁斯少爷。”
“你知道的，阿福，”布鲁斯头也不回，“蝙蝠侠永不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