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乐抬眸对上翟九陌的眼睛，脸上一副怀疑的讥诮神色。
“不然你以为你很有用？一点小事就在那里鬼叫，说什么事情没解决就不算两清。”
这种眼神，这种话，不是翟九陌想要的，他十分不喜欢。
尤其是“两清”二字。
从昨天边荀告知了他她要离开的消息后，这两个字就像一柄生锈的钝刀，残忍的切割着他的痛感神经。
想起她对边荀毫无留恋的说出“两清”这样的话，连道别都不来跟他见一面。
如今又是这样恨不得跟他划清界限。
翟九陌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了这二十年来最大的勇气，“小...慕...项姑娘，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真的就没有其他值得让你上心的地方了？”
他的语气严肃，一双眸子深邃的对上项知乐的眼，仿佛想要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看穿。
项知乐则满脸错愕。
上心？
好端端的，她对他上什么心？
不对，她是君诺的妻子，他如今却叫她姑娘...
项知乐当即警铃大作。
这个人...
她在告诉他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明确的告诉了他，她已经有丈夫了，而且，她的丈夫也亲自出过面“警告”了他...
现在还叫她姑娘，问出这样的话，他该不会这么不要命的无视君诺之前给她的警告，敢对她有想法吧？
见鬼似的看向翟九陌，项知乐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我希望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聪明人之间的沟通，从来都是没头没尾。
翟九陌垂眸，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项知乐立刻站了起来，与他拉开了三步的距离。
“不要对我有那种心思，否则，我们连合作关系也维系不下去。”
再多的利益，再多的合作关系建立，前提都是要在保证不伤害她跟君诺的感情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若是对方真的对她存有想法，她宁可背信弃义，也绝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君诺的事情。
因为项知乐的话，整个寝殿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安静得，连殿外侍卫路过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一会，翟九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项知乐说出了唯一一个能在自己心里站住脚的猜测。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在言君诺眼里，不过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他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为了利用她？
项知乐哑然失笑。
她倒是希望他能好好利用她。
想也不想，她纠正了翟九陌的想法，“你错了，君诺娶我，从来不是为了利用，更不是因为任何利益，相反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我都是在瞒着他的情况下做的，他...”
想起远在大凰的言君诺，项知乐的目光落在翟九陌身后那张暗綉有龙纹的床帐上，眉眼缓缓爬上了一层温柔，“从来都只想把我护他的身后，无忧无虑的做他的摄政王妃。”
“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用演技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翟九陌咬牙，口不择言的脱口道，“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真心，你清醒些。”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我都甘之如饴，”项知乐反驳的声音比他还大，“我们之间的感情，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我如今所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的心之所向，所以，不要试图在我面前抹黑他，你这样...”
说到这里，项知乐眼底的厌恶一闪而逝。
“让我反感。”
“让我反感”几字一出，翟九陌整个人如梦初醒。
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知道机会不大，他还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他明明不是这种不会克制的人。
手中双拳紧了紧，又松开了。
他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痛楚——还是想挽留一下。
听到身前的动静，他知道，她想要转身离开。
“最初回来未央城，你帮我把父皇从宫中换出来的时候，我依然没有办法平静的面对父皇，所有人都在劝我说什么‘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皇后娘娘虽然还在昏迷，但是还是很希望殿下跟陛下父子二人冰释前嫌’，只有你站在我这一边，对我说‘别人没有经历过你的过往，所以他们都没有资格代替你做任何决定’。”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落在项知乐的耳中。
项知乐顿住了继续往外走的脚步，没有回头。
翟九陌自嘲的笑了笑，“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能够一直在我身边，该多好。”
普天之下，能找一个懂自己的人有多难，这种辛酸，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是那一次，让他起了把她留在身边的决心。
“我们...”
“你先听我说完，”眼看项知乐没有回头，料想她肯定又会说出那些扎心的话，翟九陌连忙抬手打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天下之间，在你的认知里面，对你有真心的男人，不只有言君诺一人。”
只要她愿意，他的一腔真心也愿意奉上。
“可是...”项知乐的呼吸微顿，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坚决，“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君诺，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哪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知道哪一天连吃饭怎么吃都忘记的废物？”
话音刚落，一阵凌厉的鞭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熟练的缠上了他的脖子。
刚才还看似云淡风轻的人，如今眼眸里染上了浓烈的怒意。
她一改刚才的轻声细语，一字一顿都是杀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人，若是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他，我绞了你的舌。”
在这一刻，翟九陌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当真值得你如此为他？”
“值得。”项知乐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长鞭收回，项知乐再次与他保持了距离。
“既然你要把事情解决了才算两清，那么，我就等你把周琦胜的事情圆满解决了再离开，你也死了把我留在北齐的这份心，否则...”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重新与他对上，缓缓开口，“我能帮你把主动权夺回来，我同样也可以把你重新拉下来，你信不信？”
死小鬼，在北齐的国土上还敢要挟他？
“我乃北齐储君，你就不怕...”
没等翟九陌说完，项知乐就冷笑出声了。
“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既然敢跟你来北齐，你以为我就不会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