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他眼神呆滞，动作迟缓。
玄都看了他一眼。
非常认真的一眼。
在过往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总是认为，他们还有时间相处，可是现在，就是最后一眼了。
灰棕色的头发，灰棕色的眼睛。
凯特家族标志性的，她所不具备的方下巴。
这一眼短暂也漫长。
然后转身就走。
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找珍妮和米莉两个姐妹不难。
再过去的半个多月里面，她们讨论的不是在学校向其他人炫耀家世获取他们以为的荣誉，就是……去隔壁一个叫蜘蛛尾巷的地方，那里是贫民区，按她们说的，有很多乐子。
玄都起身直接往那个巷子赶了过去。
那是一个非常脏污的地方，就在一条排污的河道旁边，这条河蜿蜒曲折，两岸杂草蔓生，垃圾成堆。一根巨大的烟囱，那是一个废弃的磨坊留下的遗物，高高地耸立着，阴森森的，透着不祥。四下里没有声音，只有黑黢黢的河水在呜咽，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在靠近一定的距离以后，玄都闭上了眼睛。
他们之间有一半的血脉相同，不需要用眼睛，只要张开感应，在一定的范围里，就能知道他们准确的地方。
现在，这两个姐妹，在隔壁那个满是污水的小巷子里面。
玄都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事，做第一次的时候会痛苦，会恐惧，做第二次，就会好得多。
等她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欺负……一个小男孩？
玄都看不到，只能通过声音判断。
“臭老鼠，你又在这里啊。”
“是你？”小男孩的声音充满了厌恶:“上次我放过你了，这次你找了帮手。”
“是啊，我们姐妹两个一起来找你，你一定很开心。”这是珍妮的声音。
“这个恶心的怪物，你们巫师都是怪物，那个鸟人是，你也是！”
很难想象他们两个刚刚差点逼死自己的一个姐妹以后，马上就能来欺负另外一个人。
玄都厌恶的皱了皱眉。
她知道这对姐妹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能坏成这样。
他们出身于混血的巫师家庭，父亲是巫师，母亲是普通人，他们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巫师，他们却到目前为止都还是麻瓜，没有觉醒成为巫师的倾向。
但是为此而延伸出的嫉恨也太过可怕了。
他们甚至不觉得杀死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有什么不对。
“珍妮，米莉。”玄都叫了一声。声音平静，像是在跟同学打招呼。
然后她就听到了他们惊恐的叫声:“怎么是你？你不是逃跑了么？”
“逃跑？”玄都忽然笑了下:“我往哪里逃？”
她之前有说过自己要走，可是格雷却威胁她，跑就报警，让魔法部把她抓回来，毕竟他们不会让一个没有监护人的小孩到处跑的。
她跑不掉。
除非能让凯特家的人彻底忘记她这个人。
然后她才有机会到别的地方去谋生。
现在，她已经处理好了格雷和男仆，就差这对姐妹了。
现在，现在这对姐妹看着玄都的逼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两人互相依偎着，恐惧的大叫着:“你这个杂种！你想做什么！”
玄都脸色沉了沉:“不想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发自真心，不想对任何人动用武力。
她是亚凤，同年龄下她强出太多，就算不同年龄，像是格雷，一个成年巫师，在他脑子被气的不清醒的时候，乘其不备偷袭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那些巫师不动用魔法，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这是持强凌弱。
可是现在也顾不得了，如果她不凌弱，掐住了她死穴的弱小，就一定会来杀她。
比起有一方死亡来说，失忆总是能接受的吧。
“得罪了。”
玄都直接催动自己力量，一个猛扑了上去，直接制服了米莉。
但是她没有想到，就在她灌药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凶狠的把珍妮给摁在了地上。
他听到了珍妮了尖叫:“你这个肮脏的混血！”
玄都没忍住，回过头去，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混血，什么混血？
她灌药以后，低声让米莉忘了自己，然后走到了另一边，对那个男孩道:“把她给我。”
“你要对我做什么！格雷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杂种！鸟人！”
玄都脸色冷了下来，毫不犹豫的一把掀开愣在当场的男孩，然后捏住了珍妮的嘴把药水灌了下去。
旁边的小男孩似乎惊住了。
直到现在，玄都这才送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一切都结束了。
男孩在她灌完了以后大声问她:“你是谁？你是个女巫么？你给他们喝了什么？”
“女巫？”玄都愣了愣。这是个新名词。
男孩一愣，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红发红眼的姑娘，似乎……看不到。
那双望向他的红色眼睛里面没有半点焦距。
可是这个人，即便看不到，也非常的强大。
魔力澎湃，动作敏捷利落。
正是他想象中，巫师应该有的样子。
“你就是女巫！我也是，我是男巫。你叫什么名字？”男孩语气里面有一丝丝的激动的意味。
玄都‘看’向这个男孩，脑子里面一下子跑过最少十几个不同的想法。
这个男孩听到了姐妹两个骂她杂种，鸟人，会不会由此猜到什么呢？
不过这个人似乎对她没有恶意，而且光两个词，不知道她出身猜到秘密的可能性很小。
“你看不到东西，可是你却说来找他们的，那你找到她们是用的什么魔法？”
玄都从这个男孩的语气里面听到了渴望，还有……恐惧？
“不算是魔法，算是我的天赋。”稍稍起了一点怜悯心。
听声音来说，对方似乎比她要小一点。
可是这么小，就被恐惧缠绕，可不是好事。
自己也都还是小孩，甚至是刚刚从死亡线挣扎回来的玄都叹了口气:“我确实是巫师，你可以把我找到她们的本事，理解成我作为巫师的，独特的天赋。”
男孩眨了眨眼，但是玄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