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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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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狱内,沈令容坐在床榻之上,头发散乱,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她听见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连头都未曾抬起。

    早先她还会闹着要自杀,结果发现那些该死的狱卒根本不搭理她,就只能消停下来了。

    一阵锁链声响起,沈令容心中一紧,猛然抬起了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淮胥站在牢门前,没有走进去,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出来。”

    沈令容咬了咬唇,莫不做声地往外走着,却不小心□□草绊住,摔了一跤。

    沈淮胥冷眼扫了过去,只居高临下地望着,没有扶一把的打算。

    沈令容趴在地上,恨恨地说道:“要是大姐姐出了这样的事,大哥根本不会如此漠不关心吧。”

    沈淮胥神色却更加不耐,冷声说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令颜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说着,也不等沈令容起来,径直往外走去了。

    沈令容步伐缓慢地走出了狱房,外面明媚的阳光刺得她眼生疼。可她却毫不在意,终于从那个该死的鬼地方出来了。

    沈淮胥正在与幽州刺史寒暄着,看见沈令容出来了,便向他告辞了。

    等沈令容上了马车,他走到了窗前,掀起了帘幕:“现在就启程回江南,你这一路最好安分一点,别再惹出什么事来,我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沈令容闻言眼神一凝,对着沈淮胥急声道:“我们这便回去了吗?”

    沈淮胥冷哼一声,反问道:“怎么?你还有脸在这待下去?要不要再去魏家吃个饭?”

    看着沈淮胥眼中掩藏不住的轻蔑,沈令容指甲死命掐着掌心,眼眶微红:“大哥,我并无此意。我只是想知道彩屏在哪里,有些担心罢了。”

    沈淮胥放下帘子,翻身上了马,疏离的声音传进了马车:“左右是让魏家处理了,不是正好省了你的事。”

    他可不吃沈令容这套,也就家里那个老头子才会被这对母女迷惑得是非不分,掉掉眼泪就什么要求都满足。

    魏府花园内,冬堇朝着一个侍卫招了招手,那侍卫就连忙跑了过来:“冬堇娘子,小的去打听了,沈家那位郎君已经出城去了。”

    冬堇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去之后就给秋鹭讲了。

    她语气带着几分鄙夷:“还真是便宜她了,做几天牢就算完事了。”

    秋鹭手上绣着荷包,却暗自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只怕沈令容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冬堇瞧她不接话,便无趣地转移了话题:“又在给夫人绣荷包了,这次是什么样式的?”

    秋鹭停下了穿针,稍稍举高给冬堇看了一眼:“是青绿底的荷花样式,正好是夏季,应景。”

    谢姮的衣裳大部分都是在幽州最有名的绣阁所做,但贴身衣物,还有荷包,锦帕这样女儿家的私密物件,却都是交给秋鹭负责的。她绣工精湛,颇受谢姮喜爱。

    冬堇看了,不住地夸赞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一般,一拍脑袋:“呀,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给王大厨说,今晚夫人想吃的菜呢。”

    芙圆豆腐、红烧鲢鱼、燕窝鸡丝,一道道菜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谢姮却只动了几筷,便吩咐侍女撤了下去。

    望着天上的那弯新月,谢姮问着秋鹭:“将军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秋鹭摇了摇头:“不知,魏思大人只道将军不回来用膳,让夫人不用等了。”

    谢姮眉心蹙了蹙,动听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无奈:“伤还没好全,就去了军营,这么着急做什么?”

    秋鹭轻声宽慰着她:“将军体质非凡人能及,想来应当无事。”

    幽州的街道一到夜里,便热闹起来。直到宵禁,人们才会各自散去。

    晚风习习,将白日的燥热一扫而尽,而此刻正是琼花楼生意最好的时候。

    能进入此处的人,无一不是当地的高官权贵,他们欣赏着舞台上曼妙的舞姿,还不忘与身边的美人调笑。

    而楼上的房间内,薄薄的轻纱被风吹动,人影绰绰。有一女子席地而坐,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正抚着琴弦,婉转悠扬的琴声便倾斜而出。

    一曲终了,她看向了身侧的男子,他身着黑色劲装,一只手搭在膝上,神色慵懒。

    望着望着,女子妩媚的容颜似是哀怨,似是娇嗔:“将军很久不来依云这里了。”

    魏宴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沉的声音难得温柔:“最近有些事,确实有点忙。”

    停顿了片刻,他还是问了出来:“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祝依云妩媚的双眼黯淡了下去,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分明是不愿的模样。

    魏宴安见状也不再勉强,只在那自饮自酌起来。

    正当魏宴安拿起玉壶,正想倒杯酒时,祝依云却按住了他的手。

    魏宴安不解地挑眉,但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祝依云却低头给他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声说道:“依云还未恭贺将军大婚,便敬您一杯吧。”

    魏宴安神色微沉,低声说道:“你该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祝依云却十分坚持,她微微笑了笑:“喝杯酒又算得了什么?我想向将军道声喜。”

    说完,一双媚眼看向了眼前的人。

    魏宴安无奈,只得举杯与她碰了碰,还不忘嘱咐:“喝一口便是了。”

    祝依云却充耳不闻,饮尽了杯中酒。

    魏宴安瞧着她酡红的脸色,轻叹一声,只留下了句好好休息,便推门而去。

    他一下楼,琼花楼的老鸨便迎了上来,脸色还带着谄媚的笑意:“将军,您这便要走了?”

    魏宴安目不斜视,只对着老鸨说道:“我记得和你讲过,除我之外,不许让她待别的客人。”

    老鸨顿时面露难色,小声说道:“这怪不得我呀将军,那刺史家的郎君说要见依云,想要一睹芳容,我哪里阻止得了啊。”

    魏宴安闻言,皱了皱眉,倒也没再说什么了,阔步向门口走去。

    魏思拦住了老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老鸨,微笑着道:“依云娘子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老鸨自然连连称是:“大人放心,依云在这里,自然会好好的。”

    但等魏思一走,老鸨就变了脸色。

    早知依云那小蹄子不是什么安分的,就让她待个客,还敢和将军告状。真当自己是什么世家贵女不成,白白占着她琼花楼花魁的名号。怎么就没本事让将军把她赎回去,做小夫人享那清福去。

    她朝着楼上暗啐了一口,摸了摸银子,又眉开眼笑地招呼人去了。

    而楼上的厢房内,祝依云默默望着那骑马远去的背影,眼泪却无声地流了出来。

    直到再也瞧不见了,她才抬眸看向了那似镰刀一般的弯月。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由想到,大概失意的人就喜欢看月亮吧。

    等魏宴安赶回府上,却发现主院又早早地落了锁。

    他原地思忖了片刻,还是脚尖一点,翻过了墙头。趁着屋内透出来的灯光,缓步迈进了房间。

    谢姮听见动静,条件反射一般地合上了书,脸色微红。

    魏宴安俊眉一挑,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

    谢姮捏书的手紧了紧,看向魏宴安虚张声势着说道:“都落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带着几分嘲笑:“将军该不会是翻墙吧?堂堂一方统帅竟也会做这样的事。”

    魏宴安却十分坦然,随意地坐在了榻上:“翻自家的墙,那可不算丢人。”

    谢姮轻哼一声,唤了声秋鹭,便转入浴室洗漱去了。等到她出浴后,让秋鹭替她绞干了头发,便打算上床歇息了。

    她路过正坐着看书的魏宴安,瞥了一眼,再撇一眼,谢姮的眼神突然顿住了。

    只见她受惊一般地喊道:“你,你看的什么书?”

    她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魏宴安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夫人何必明知故问?这不是你先前在看的书吗?”

    谢姮气红了一张娇颜,怒声说道:“你怎么能随便看人的东西。”

    魏宴安似笑非笑地放下了书:“这屋里有什么是我不可以动的吗?”

    谢姮冷着脸,却找不到话语反驳,只得撇过了脸,生着闷气。

    魏宴安却淡淡地笑了:“男欢女爱有什么要紧的?”说着,却话锋一转:“只是没想到,谢家出来的贵女竟也会看这种书?”

    谢姮依然不语,这话分明就是在取笑她。

    真是的,这话本怎么写得如此露骨。什么芙蓉帐暖度春宵,纤指破新橙,读起来简直让人脸红耳赤。

    但她一点也不想在这厮面前露怯。只见谢姮微扬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又怎么了?难道我便只能看女德,女戒不成。”

    提起这些书时,谢姮眼里显露出几分不屑。

    在她看来,那些书简直鬼话连篇,都是这世道对女子的剥削。

    魏宴安眼眸映出谢姮此番模样,没有回话,嘴角却无意识地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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