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没人，她也不用向任何人解释她现在为何如此狼狈。顾一一拿了换洗衣服去洗头洗澡。热水从头淋到脚，仿佛要把一身的霉气全冲掉。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她一出寝室门，萧子唯第一时间迎上来，手上拿着一杯热牛奶，她顺从的接过，还是温热的，刚好能入口的那种。
“你先垫下肚子。”看她的时候，带着点小心翼翼，“你是想吃我做的，还是我们去随便买点。”
“就在学校里吃吧，我想睡觉了。”顾一一半耷拉着眼皮，无神地看着远方。
“好。”
他们找了家面馆，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店里基本没人，他们点的番茄鸡蛋面上的很快。
顾一一往碗里倒醋，这次倒的比以往都很，小半瓶了也不见停下，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酸酸的味道。还是萧子唯看不下去，夺走了她手上的瓶子。把两人的碗对换了，“吃我这碗吧。”
“不要。”她倔强的扒拉着碗不放，“我就喜欢这样吃。”
萧子唯就这样看着她很久，还是妥协了，“你要是太酸了，别勉强。”
顾一一没搭理，塞了好大一口在嘴里，酸的她眉头紧皱起来，几乎没怎么咬就吞下去。
“给我？”萧子唯又问了一遍。
她没回答，沉默的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在她要吃第三口的时候，萧子唯终于没忍住抢走了她手上的筷子，这次没有商量，“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顾一一把碗往前推了下，低吼道“我都说我不想吃了，你非要拉着我来吃。”。
萧子唯站起来，坐到她旁边，轻抚她的脑袋，柔声道：“对不起。”
“……”这声道歉像一桶冷水浇灭了她心头的怒火，她知道他没有错，可就是心情不好，想发脾气。他这样子好脾气的哄着，倒是让她有些无处可发。
“好啦，手机给我吧。”萧子唯继续诱哄着，“我的锅，不该乱给你发东西。”他边打开手机，边解释，“这个文档是我专门做的高考复习专用，里面有六个界面，都是高考必备知识点。关闭这个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按那个关闭键50下，它就会跳转到另一个界面，六个界面，你需要点300下。我之前想着让你发给阳阳，他在点关闭的时候，好歹能顺带着看进去几个字。”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点着关闭按钮，很快出现的下一个界面是语文古诗文。
顾一一看了下，很快又别过脸。她当时只是随口道想帮阳阳戒游戏瘾，没想到他真的很认真的帮忙想了解决方法，还顺带整理了知识点。有股说不出的暖流在心里划过，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油渍发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手机还给她，“好了，我去结账，送你回寝室。”
顾一一没有说话，乖乖地等他付钱，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察觉到她走的很慢，萧子唯也跟着放慢了脚步，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那热度一直顺着手掌向上蔓延。
路过超市的时候，萧子唯让她在门口等着，他进去买点东西。他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出来了。手上拎着一大袋吃的，有面包、快乐肥宅水、薯片，都是些他平常不让她吃的。
一直送她到寝室楼下，他把手上的零食递给她，“回去早点睡，饿了就吃，不过也别吃太多。”
“你不是不让我吃这些垃圾食品吗？”顾一一接了零食，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问道。
萧子唯微微俯下身，亲昵的勾了下她的鼻子，“没让你一直吃，少吃一点。”
顾一一看着他近在咫尺，勾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明天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萧子唯微微侧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要是真不想说，不说也没关系。”
柔声细语，温柔缱绻，听得她鼻子发酸，紧紧的搂着他，不想放开。
阳阳妈愤怒的脸极度扭曲，双手激动的掐着她的脖子，脸凑得极进，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嗓音幽寂，“顾一一，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不是我，我没有。”顾一一拼命的挣扎，可就是逃不开她的禁锢。
画面一切，天很黑，但还是能看出她站在天台上。有个人已经越过栏杆，只要再往前就能掉下去了。顾一一细看，那人是阳阳。
“顾老师，我这样除了打游戏就知道睡觉的人，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是不是都很讨厌我。我是不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声音空洞，安静的都能听到回声。
“没有……”她要上去拉的时候，他先一步跳下去了，拽着她一起。
失重感让她直接睁开了眼睛，耳边还回荡着，‘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顾一一看了下手机，才凌晨3点。寝室的窗帘拉着，黑漆漆一片，安静地让她有一刻以为自己已经跟随着在地下了。
她飞快地解锁，打电话给萧子唯。
‘嘟嘟嘟’，响了三声。
“喂。”
熟悉的声音，憋了很久的眼泪顺势留下来。她带着哭腔，呢喃地喊了一声‘萧子唯’。
“我在呢。”电话那端的萧子唯马上清醒，坐了起来，“一宝乖，别害怕，我在呢。”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很快就哄道。
“呜呜呜……我是不是很不好，什么都做不好。我不知道阳阳有抑郁症，他下午问我‘你们这些好学生是不是只喜欢好学生啊，就觉得打游戏不务正业。’我当时没多想，就回了个‘还好吧。’”
顾一一哭得抽抽噎噎，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呜呜呜……他为什么要自杀呢？你不知道，我要是晚到一步，医生说他可能就要永远醒不过来了。我要是书包没有落在他家里，我要是没有回去，我下午给他补课就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我就是杀人犯了……”她一股脑的倾诉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子唯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萧子唯，你是不是睡着了。”老久都没有得到回应，顾一一有些不确定，“对不起，我晚上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一一，一宝，我的女孩，不要把别人的过错都怪在自己头上，你没有错，你只是一个家教老师，你需要做的只是帮助他的学习。你和他才接触过几次啊，你不可能由仅有的两次接触，就能推测出人家的心里。”
那个晚上，萧子唯说了很多，温柔细语，贴在耳旁，仿佛他真的就在自己身边。顾一一抱着她的兔子，闭着眼睛，慢慢的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睁开眼，看到旁边的手机还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听到她起来的细微小动静，萧子唯的嗓音有点嘶哑，“醒了？”
“嗯，你后来是不是没睡啊。”顾一一有些愧疚，把他吵醒之后，她却很不负责任的睡着了。
萧子唯没有回答她的话，“醒了就起来吧，我在楼下等你，我们出去吃早饭。”
“啊？你在楼下？”刚睡醒，她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她睡衣都没换就爬楼梯下床，跑到阳台。萧子唯果然等在树底下，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他抬起头，对她挥了挥手。
“回去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他有些严肃的命令道。
顾一一收拾的速度很快，看到电梯还停留在顶楼，她直接从楼梯跑下去的。一眼锁定树底下的他，飞也似地冲过去，轻轻一跳，双脚勾住他的小腿，两手搂住他的脖子。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形微微一晃，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了，“都看着呢，下来好好站着。”
“不要。”顾一一把头埋进他胸口，抗拒的摇头。
“妈妈，姐姐都有哥哥抱，我也想抱。”小女孩大清早被妈妈拉着早锻炼，困得眼睛都睁不大开。看到此景，立马扯住妈妈的衣服要抱抱。
顾一一闻言转头，小女孩脑袋上绑着辫子，走起路来，辫子一晃一晃的。乘着她妈妈不注意，她伸手拉了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见此小女孩不干了，直接气哭了。
萧子唯轻揉了下她的头发，小声教训道：“别调皮。”
她吐了吐舌头，倒是乖乖的下来了。
小女孩的妈妈见小女孩哭了，把她抱起来。小女孩趴在妈妈的背上，高傲地扬起头，嘲笑道：“哼，你没得抱，我有人抱。”
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一般，顾一一立马跳回到萧子唯怀里，小声说：“我比你高。”这幼稚行为，最多三岁了。
一直目送着小女孩离开，她才回过神对上萧子唯戏虐的目光，“我刚刚赢了。”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脸求夸奖。
“开心啦。”萧子唯亲昵的勾了下她翘挺的鼻子，又忍不住捏了捏，“抱你回去？”
顾一一还是心知她的体重，从这到他出租房还挺远，虽然她很享受被抱着，还是不想他太累，乖乖的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