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星岛,人人都知道,以下犯上要被处刮刑。
这是聂君宇年轻时候定下的规矩。
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最见不得下面的人不老实。
抓了几个人做典型之后,虽然传出了残忍的名声,但好在也没人再敢惦记犯上作乱了。
直至聂君宇过世,碍于他强大的实力,和杀人全凭心意的做派,没有人敢出来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后来,裴幻做了掌门。
虽然也算严格,但从残忍的角度来说,和聂君宇还是天差地别。
对待叛徒的容忍,也比聂君宇高了许多。
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无所谓,觉得麻烦,这也就给了下面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就是……无论做什么,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也不会太惨,大不了就是一死。
现实也的确是这样,裴幻不喜欢折磨人,也懒得浪费时间。
非要杀的话,也是给别人一个痛快。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伤到了萧莫离。
关于这一点,裴幻零容忍。
所以,他搬出了旧制,就是要告诉七星岛上其他还在蠢蠢欲动的人。
千万不要瞎搞,不然……真的会死得很惨哦。
行刑至一半,裴幻兴趣索然,便带着萧莫离离开。
他们手拉手,肩并肩,在树林中缓步走着。
入夜了,山上万籁俱静,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给寂静的夜添了一点声响。
当然了,今晚还有些不一样的。
那就是宋青云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山林。
萧莫离的耳朵本就比寻常人听得更远,虽然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但这哭喊声依旧像是就在他耳边一样,挥之不去。
他笑了笑,捏着裴幻的手指,感慨道:“这样一来,再想搞事情的人也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了,之后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
裴幻垂眼看他,温柔地说:“嗯,就是要这个效果,我要离开了,掌门之位会交给裴凌。他的实力在门主中不算最强的,年纪又小,难免会被欺负。
不过,现在宋青云已经死了,其他两个人也还算老实,再有了今晚的威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萧莫离仰头看着裴幻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当掌门了吗?”
裴幻抽出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微笑着说:“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这件事情结束,就回家成亲。”
这句话裴幻说了许多次,可不管是第几次听,萧莫离依旧觉得这很不真实。
尤其是在幻境中经历了裴幻幼年的变故后,他更加觉得这不可能。
裴幻身负血海深仇,他这么多年来,都是为了给家人报仇而活。
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才终于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拥有七星岛,有自己的势力,有这样天下第一的实力。
只要再过几年,或者都要不了那么久,他就有实力与整个武林为敌。
届时,将那些惦记秘籍的人全部处死,以慰裴家的亡灵。
这才是裴幻想做,该做的事情。
可是,裴幻三番五次地说要跟他回家。
这就意味着他要放下现在的一切,甚至暴露自己是omega的身份。
即使是这样,他也愿意吗?
萧莫离还在发呆,裴幻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偏头问:“怎么了?后悔了?”
萧莫离喃喃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能和你在一起,我巴不得呢。可是……你不报仇了吗?”
听到这句话,裴幻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很快又释然了。
“不报了,我累了,只想和你在一起。”
裴幻看向萧莫离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虚伪。
曾经依靠着报仇的信念,坚持活到现在的他,在遇到萧莫离之后,忽然不想报仇了。
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曾经年少轻狂,他想与整个武林为敌。
受了聂君宇狂妄不羁的影响,这种感觉日渐生根发芽。
他在暗地里筹谋了许多年,培养自己的势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家人报仇。
可是,当萧莫离莫名其妙来到身边的时候。
这种念头居然被连根拔起了。
复仇需要时间,甚至需要他一生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想把剩下的时间都交给萧莫离,他想陪着这个小家伙慢慢长大,慢慢变老。
他的时间已经没办法再分给那些仇人了。
天道寺的和尚死了,他罪有应得。
那些来七星岛的家伙也死了,他们活该。
但完成这一切后,裴幻却不想继续追究了,他只想离开。
裴幻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抱住萧莫离,说出了他酝酿已久的话。
“莫离,人的一生很短,我三十岁了,前面的几十年都活在仇恨之中。但后面还不知道能有几个十年,也许不多,但剩下的时间,我想和你在一起。仇啊,不报了,我跟你回家。”
感受着裴幻的温度,萧莫离喃喃道:“你……真的能放下仇恨吗?”
裴幻认真地说:“是啊,在没和你重逢之前,我的心里被仇恨填满,但你出现之后,就把仇恨都挤走了。心里已经有你了,还怎么装得下仇恨。”
虽然是隐约能猜到的答案,但从裴幻口中,经由他自己亲口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意味。
萧莫离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裴幻,谢谢你。”
裴幻在他头上蹭了蹭,微笑着说:“非要谢的话,就承诺点实际的吧。”
萧莫离:“嗯?你想要什么承诺?”
裴幻:“不能家暴我。”
萧莫离:“……”
这话说的,就好像我真的打得过你似的。
萧莫离把这话当作笑话,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头顶的那个人却不依不饶,放在腰间的手还轻轻戳了戳他。
“喂,回答我,答不答应。”
萧莫离无奈地笑着说:“咱俩在一起,谁看起来像是被家暴的那个?”
裴幻想了想,说:“那这样,我承诺绝不会家暴你,那你也得承诺。”
“行行行,我承诺,绝不家暴你,行了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