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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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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王傅展出了大殿之后还是下午的时间,他策马赶往亭山,

    这日久雨初霁,日光很盛,造物主也许也怜悯下了一个多月雨的灵城,给了这样好的日光,仿佛在一日之内就能把积攒下来的所有泥泞晒干。

    这一路上日光清澈,竟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傅展心中实在凌乱,他到了亭山之后,也没有去见周宴。

    而是一个人站在亭山上俯瞰整个灵城,日光照到未曾消散的水汽之上,给灵城折返出一层隐约的七彩的光影,添了一抹虚幻之色。

    傅展想了很久,终于开始有些理解钟和。

    钟和处在那个位置上,不仅是世家利益的代表,更是制衡世家的一把锁。

    但他对日益膨胀的世家也无能为力。

    到了他不得不用权术去维持整个局面的平衡的程度。

    他从一开始,在大殿上与傅展吵起来便不是真心的。

    那只是他需要替身后的世家表明一个反对的态度。

    擅用权术的人也许会在这样一个位置得心应手,但是如同皇帝所说,钟和是一个纯良之人。

    这些波诡云谲让他感到痛苦,他也不愿意做这一双搅弄风云的手。

    他的底色的纯良,最终让他痛苦到自我毁灭。

    傅展看着远方的云,浅浅地淡出青山之外,傅展似乎看到了某种未来。

    此时周宴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问他,“兄长,你过来怎么不告诉我?”

    傅展用手扣住周宴的手腕,“阿宴,有些事情让我感到迷惘,但我现在不想说出来。”

    小时候傅展唤周宴“阿宴”,只是后来周宴有了表字,傅展就很少再这么唤他了。

    周宴只对傅展道,“好。”

    “阿宴,你还记得我的表字吗?”

    “长望。”周宴脱口而出。

    周宴十五岁的时候,自己取了一个表字。当时傅展觉得新鲜好玩,也非要给他自己取一个。

    周宴跟他解释,尊贵的人是不需要表字的,傅展根本就用不上。

    可是并没有说动傅展,非要说周宴有他也一定要有。

    后来周宴拿他没办法,就只能说,那随便取一个吧,反正是用不上的,爱叫什么都可以。

    结果傅展将好几十个字分别写在纸片上,然后打散,最后让周宴帮他抓取两个。

    周宴抓到的第一个字是长,第二个字是望。

    傅展都忍不住夸周宴手气好,“长望”,他随手一抓就抓出了一个与自己的名字遥相呼应的表字。

    傅展喜欢这个表字喜欢得不得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周宴说的是对的,他确实用不上。

    这么些年过去,唯一知道他表字的人只有周宴。

    皇帝和皇后也可以算知道,但都并未把这件事当真。

    周宴没有问傅展到底怎么了,只是陪着傅展看着脚下的灵城。

    今日终于有了这样好的日光,显得万物明朗可爱,周宴本来心情很好,但是傅展实在是过于不对劲了。

    周宴不免担心,但是傅展不让问,他也就不问。

    他陪着傅展站着俯瞰灵城,他们站了很久,直到天边有了淡淡的霞光。

    周宴在心中也猜了许久,也完全没有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起了,周宴对傅展道,“兄长很久没有听宴弹琴了,愿意听宴为兄长弹一曲吗?”

    既然无法用言语表达,那便在琴音之间找些寄托吧。

    傅展目光还是聚在远方的云上,但他点头应下,“好。”

    周宴坐在琴前调音,傅展其实一直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周宴的琴技会那样好,好到宫中绝大多数乐师都望尘莫及的程度。

    明明小时候他们是一起学的,而且表面上,傅展还要更勤奋一些。

    但偏偏周宴一抬手就能弹得出神入化,傅展却连将那些音连接成曲都显得有些吃力。

    虽说勤能补拙,但天赋二字有时候真的实在不讲道理。

    周宴弹的是《击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诗》中的一首战争诗,周宴弹奏的时候,特意突出了这一句,这是一句誓言。

    战场上的战友相约生死不离,一同面对时光老去。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傅展脱口而出下一句“阿宴,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实现。”

    “兄长,世道有时不是人力可以抗争的,但本心却可以永远不变的。哪怕连年的战争让诗中人疲惫而甚至哀怨,他也从未忘记与战友的誓言。”

    傅展望向周宴的眼睛,周宴的眼眸清澈见底。

    这也是周宴的誓言。

    周宴是清醒的,他明白时事不是他们能左右,尤其他与傅展这样的身份,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周宴能守住的,只有本心。

    傅展复杂的心绪终于得到一些宽慰。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色显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山下的河流之中也有了点点渔火。

    初平十二年三月十九日。

    这日是一个日光极盛的晴天,早晨的日光就盛大得让人都以为这不是在春日。

    许是因为这些天太过疲倦,晨起之时,周宴抬头去去接这盛大的日光,竟然觉得卧蚕有酸涩之感。

    宁子卿前来报灵城的消息。

    钟太尉在昨天夜间病发身亡,钟琪和韩礼已经进京。

    周宴本来手执狼毫笔,沾满墨水,一边听着宁子卿来报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周宴手中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掉落,把桌子上的文书都晕染开来一层极浓的墨色。

    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周宴甚至又让宁子卿原原本本地重复了刚刚报的消息,又缓了很久,他甚至问宁子卿,“子卿,这是为什么?”

    宁子卿显然也在迷惘之中,“末将也实在想不明白。”

    此事一出,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中央禁军由谁来接管,钟琪和韩礼如何安置,如何消除朝野的猜疑,如何避免人心不安……

    可是周宴都无暇去想,他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宁子卿再报,为了钟太尉,皇帝悲痛欲绝,辍朝一日。

    而且宁子卿今日也没能见得到宣王傅展。

    周宴起身离开桌案,离开亭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但是他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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