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热闹非常的羽毛球场馆此刻只有中央亮着灯,空旷的观众席在黑暗中沉默又安静。
在拦网的左边满地羽毛球,几乎无处下脚。
霍砚垂头坐在休息区的长凳上,手里拿着羽毛球拍,背脊随着喘息声微微起伏。
听到脚步声,他连头也没抬,喊了声“滚”。
施语冰停下,过了几秒又继续往前走。
霍砚不耐烦地抬起眼帘,眸光凶得吓人,正要开骂,施语冰已经走进他能看见的视野范围。
看着施语冰走到自己面前,霍砚全身松懈下来,浅浅扬了扬唇,“刚刚那句不是骂你。”
施语冰扬眉,“你敢。”
这之后,两人便沉默的看着对方。
霍砚坐着,仰头看她干净透亮的眉眼。
施语冰站着,垂眸望进那片柔软的没有任何防备的藏着伤口的漆黑眼底。
一句话也没说,又好像都说完了。
施语冰蹲下来,比坐在凳子上的霍砚矮了半个身子,拿出一直揣在校服兜里的两只手,缓缓抬高——她第一次做事这么犹疑,不确定要不要做却十分想这么做。
霍砚眼里闪过一瞬间的疑惑,随后很快便明白了,微微俯下身子去迎合,让她轻松勾住自己脖子。
他低下头,手臂紧紧环住女孩儿的腰,下巴埋在女孩儿颈窝,嗅到施语冰独有的淡淡香味。
记得五年前,两人一起躺在凉席上睡午觉,他睡着后一翻身不小心把头靠在她耳边,那时候闻到的就是这样的香味。
炎热的夏天,窗户外的蝉鸣,还有女孩儿微微汗湿的雪白的颈窝……
年少无知的年纪,他第一次做了那样的梦。
施语冰的拥抱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糟糕的事,只是专心依赖在女孩儿怀里。
以前的时候,他被他爸骂了,施语冰也会安慰他,像摸小狗一样摸他的头,被他打开手又再放上去,打开又放上去。
他骂她:“走开!”
她就学大人的语气,摸着他头语重心长地说:“懂点事吧,霍汽水。”
听到霍砚好像“呵”地轻笑了一声,施语冰问他在笑什么?
她以为他在笑她居然主动抱他,怕他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毕竟狗霍砚是给点颜色就灿烂的人……
施语冰想松手站起来,却在霍砚察觉到的第一秒就又被抱得紧紧的,纤瘦的身子陷在他宽大有力的臂弯里。
“我笑我看起来输了,其实赢了。”
“啊?”
空旷的场馆,霍砚的声音低沉微哑,温柔无限,爱意无限:“阿施,谢谢。”
独自在房间看月亮的那些孤独空虚的日子,被这个拥抱填满,霍砚怎么能不爱她。
……
门外,霍臻辰靠着羽毛球场馆的白色外墙,紧紧揪住了书包带。
手机弹出某app的提示,最后一趟公交车到站了。
……
霍砚回到霍家,正好遇见霍商文和孙小丹准备离开。
司机把车从车库开过来,停在门口,拉开车门在一旁等候。
见到霍砚回来,司机弯腰鞠了一躬,“霍砚少爷。”
孙小丹正在门口披披风,听见霍砚的名字,两三步跨出门槛居高临下睨着正准备进门厅的霍砚。
“小丹!”霍商文跟出去,拉住孙小丹手臂,眼神警告她别在这儿乱来。
霍砚余光瞥见那双红底黑色漆面高跟鞋,眼也没抬,和他们擦身而过,径直进门。
孙小丹掉转身来冲门里喊道:“孙威,快点儿,就等你了。”
霍砚脚步一顿,抬眼只见孙威从一楼卫生间的方向跑过来。
见到他,孙威放慢脚步,得意洋洋地扬唇笑了笑,故意撞开他手臂继续往外走。
“站住。”霍砚叫住他,扯过他手臂,将人拉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在这儿?”
孙威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骂了声“操”,“为什么?因为证据不足啊,只能判老子猥亵,教育完就放老子出来了呗。”
“证据不足?”
“你给那小□□的视频,拍到老子进去了吗?”孙威笑着走近霍砚,压低声音,“跟我姑姑斗,你还嫩点儿。不想找死就安分点儿,真算起账来,你还欠我姑姑一条命呢,准备什么时候还啊?”
“……”
“哦对了,你知道是谁把我保出来的吗?就是你爷爷,霍老爷子。很生气?再生气你敢去找霍老爷子吗,好好照照镜子吧,你不过就是霍家捡回来的一条狗而已。”
“……”
孙威笑着说完,转身刚要走,被一把拉住后衣领。衣领瞬间勒紧他脖子,紧接着整个人被霍砚掀翻在地。
霍砚的拳头丝毫没有保留力气,一拳一拳砸在他左脸。
他的肋骨被霍砚膝盖顶着,感觉要被顶穿了,胸口也喘不上来气,嘴角很快就破了,血流了一嘴。
孙小丹尖叫着,和霍商文冲进门来。
霍老爷子在楼梯上冷眼旁观,旁边站着刚好也要下楼的霍臻辰。
霍商文和家里男佣保镖们一起才将霍砚拉开。
霍砚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反擒住双手,眼角瞪得猩红,脖颈青筋暴起,牙齿都快咬碎。
霍老爷子下楼,看也没看那边一眼,把手里狗绳递给孙管家,自己则往茶室走,又下令保镖将霍砚也绑到茶室,“霍砚,我看你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孙威被霍商文的人扶进车里,孙小丹也跟了过去。
霍商文往茶室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犹豫之后还是转身准备回去。
转身时看见霍臻辰站在楼梯口,霍商文的笑容里带了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臻辰,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大伯。”
“你看,你们那一族就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
“那是因为我爷爷好面子,从来不跟亲戚们讲而已。”霍臻辰宽慰道。
霍商文笑了笑,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别墅。
……
霍臻辰去餐厅岛台接水喝,路过茶室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闷哼,和拳头砸在人身上那种闷闷的打击声。
他皱了皱眉,看见孙管家从楼上拿了鞭子下来,没多做停留,接了水便上楼回了房间。
一直待到十二点,霍臻辰再次端着空杯下楼,路过茶室,里面已经没有动静。
倏地,门被推开,霍砚从漆黑的茶室里走出来,一手勾着校服外套,外套里的灰色卫衣血迹斑驳,校服裤子的两条白边上留有一截一截的皮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