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凉没见过这么大的波板糖，五彩斑斓的颜色混作一条彩带，一圈圈绕成了个大圆，足足有两个成人的巴掌大。透明的塑料包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目光顺着波板糖的木柄看过去，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细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条蓝白相间的线编手链。
不是许愿。
说不失望是假的，苏亦凉唇边挂起了在虞家学的官方微笑，慢吞吞地抬头：“抱歉，你认错人了。”
递给苏亦凉波板糖的是个梳着高马尾的清秀姑娘，白皮肤大眼睛，笑起来右脸颊会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不算惊艳，却是副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可爱长相。
小姑娘和笑得官方，眼神却怯生生的苏亦凉对视几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妈呀，你好可爱。没有认错人，我就是想请你吃糖。”小姑娘自来熟地在苏亦凉旁边坐下，靠得不算近，苏亦凉顿了顿，没有侧开身子，愣愣地看着小姑娘径直把波板糖塞进了她的手里。
波板糖没有愧对自己的大小，分量很是厚实，苏亦凉猝不及防，一下子没能拿住，还是小姑娘眼疾手快把快要掉下的糖捧住，又往苏亦凉手里塞了塞。
苏亦凉完全傻了。
“你好漂亮哦”，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盯着苏亦凉，又笑了：“妹妹，给爷笑一个。”
“……”苏亦凉没敢开口。
“不笑啊，不笑——爷给你笑一个！”
苏亦凉酝酿了半天的忐忑情绪就怎么在小姑娘三两句的玩乐下，消失了大半。
小姑娘似乎很忙，捏了捏苏亦凉的脸：“我叫顾一佳，单人旁那个佳，很高兴认识你哦，咱们有缘再见！”
苏亦凉拎着波板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声谢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嘴边。
她的来去都很突兀，两人也素不相识，以后应该很难见到了。苏亦凉摇摇头，把波板糖放在眼前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小时候电视广告里经常能看到这种糖。她家穷，妈妈一个人拉扯着养大她都够难了，哪怕再喜欢，苏亦凉从没开口要过。回来长大了，在小商店里见过很多次，拿起来却觉得和电视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劣质粗糙，也就没了买的兴致。
这颗糖虽然大得吓人，做工却意外的很细致呢。
一双黑色的匡威高帮帆布鞋在苏亦凉面前停了下来，鞋的主人停顿了好几秒，才慢慢地低声开口。
“凉凉。”
许愿今天的声音好奇怪，苏亦凉没想太多，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许愿剪了短发？好漂亮。
这是苏亦凉的第一想法。
许源有些失神地盯着面前足足一个星期没见的姑娘，抿了抿唇，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向苏亦凉打了个招呼。
“凉凉，好久不见。”
苏亦凉慢慢瞪大了眼。
……
柔弱乖巧的小姑娘和精致漂亮的少年人走在一起委实是一副养眼的画卷。大厅里许多匆匆往来的行人看到了，都忍不住停下片刻多看两眼。
苏亦凉的连帽衫非常宽大，许源怕苏亦凉排斥自己，没敢像以前一样直接拉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拽着她袖口熟练地向外走。
直到坐上车，许源攥紧了苏亦凉的衣袖，才觉得眼前的人先前的事多了几分真实感。在来接苏亦凉前，他设想过无数种苏亦凉知道他的欺骗后的反应，想过争吵想过决裂，连后面怎么道歉怎么哄小姑娘都想了几十种方案，唯独没想到他的小姑娘会只是一脸惊奇地凑过去摸摸他的脸，感叹一句没看出来就把这事轻轻放下的可能。
她平静得让他觉得不真实。
苏亦凉不像是介意这件事的样子，不过许源还是把玩着她的衣袖，慢慢地把自己换上女装去南洲园的事来龙去脉通通坦白，时不时趁着小心翼翼地卖乖的机会认真地观察小姑娘的表情，有些震惊地发现，她好像是真的不在意。
虽然现在觉得自己那么长时间的慌张忐忑有些好笑，但许源觉得挺值。
——这么说可能太自恋了点，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苏亦凉心里这么重要。
许源先带着苏亦凉去了化学竞赛的赛点看场地放行李，然后按着原计划带着苏亦凉去了四九城最大的小吃街。
四九城著名景点是很多，许源想了想，一个也没考虑。逛景点本来就是个累人的活儿，苏亦凉明天就要集训，应该保持精神状态。况且，她可没什么浪漫细胞，务实点还更讨她欢心。
中途苏亦凉去了一趟卫生间，许源在外面等她的时候顺便就挑了家奶茶店，点了两杯蜂蜜柚子茶。
“两杯大杯，其中一杯加热。谢谢。”
许源找了空位坐下，点开手机，【天下第一】群聊里正热闹，许源眨眨眼就能刷新一遍页面，还全是讨论他和苏亦凉的。
而张扬，带动了全场的话题。
“啧。”
苏亦凉回来得很快，蜂蜜柚子茶还没好，她就坐在旁边陪着许源等。有大半个学期的友谊打底，苏亦凉很快就适应了男装打扮的许源，态度也渐渐自然。
她是真的不在意许源男装女装，先不说这是个人的自由，本来这种和普世思想有所区别的东西就是个人隐私，说是情分，不说是本分。
而且……她有什么资格？
说来可能没人相信，许源是她除了家人外最在意的人，可苏亦凉从没觉得他们的友谊能走多远。
不只是结婚要门当户对的，交朋友也是。许源从没在她面前展现什么优越感，可这种出身的人什么都不需要展露，差距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就这样吧，在许源厌倦之前。
“等会想吃点什么？”许源放下手机，单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过来。
“不知道，四九城的情况你比我熟，我听你的。”
“好呀。”
这家奶茶店位置有些偏僻，虽然味道很惊艳，但客人并不多。苏亦凉已经做好了喝加冰饮料的准备，在接过许源递过来的柚子茶时还被杯身传递的微微热度给惊了一下。
捧着蜂蜜柚子茶喝了第一口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清清甜甜，微微加热过，是能让人想起“温柔”这个词的美好味道。
原来许源喜欢加热后的奶茶吗。苏亦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自己手上的杯子上的标签，上面写得很清楚，加热大杯。
许源又不知道她有胃病，应该是就着自己的喜好顺手买的。
现在是夏天啊，许源的胃病更严重了吗？她天天请他吃早餐养了大半个学期呢，是医院里开的食疗方子不好吗。
苏亦凉更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