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凉没有把许愿的话放在心上，更不知道他其实正在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向她许了一个承诺。
不要怕了，我保护你。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许愿明显能感觉到苏亦凉的身子绷紧了几分。
也是，再怎么被人欺负到麻木，终究还是会害怕。
可是又不能反抗。
苏亦凉再怎么不愿意，该来的还是会来，甚至不需要她过多等待。
“苏亦凉，跟我出去一趟。”有着许愿不熟悉的新面孔的女生漫不经心地重重叩了几下苏亦凉的课桌，神情轻蔑冰冷。
“嗯……好，谢谢。”
许愿不知道每次苏亦凉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说出那声“谢谢”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她次次都要这么说。
许愿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苏亦凉被人拽着踉踉跄跄地走远了，淡淡垂下眸子。
这次大概率也是去女厕所那边。
强行跟着去或者在这个女生手上把苏亦凉拦下都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还不如等她们先聚在一起闹一闹再过去用雷霆手段镇压。
省时省力，就是要先委屈一下小姑娘了，既然说了要护她，自然要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还有……利益最大化。
在心里估计了一下时间，许愿才慢慢起身向女厕所走去。
他心里是奇怪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校园暴力，他只会当成好戏。
可是——这些人连课间十分钟都不放过，实在频繁得有些不正常……苏亦凉在学校里，恐怕只是和出气筒和玩物一样的地位。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再看着这个还挺得他欢心的小姑娘被这么对待了。
……
“苏亦凉啊苏亦凉，你怎么就这么jian呢，我一开始就说过了离于少远点，每天放学拿着竞赛的事做借口和他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很开心对吧？”
“我喜欢他你就故意这么做对吧！你喜欢犯jian是吧，学你那个小三妈？！死吧死吧你给我去死啊！”
女生发疯了一般一只手拽着苏亦凉的头发，一边狠命地对她拳打脚踢。
苏亦凉先前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早在女生们一轮又一轮的殴打中散开了，漆黑的长发散落肩头，却并不显得漂逸——刚刚那一桶水泼下来，大半全洒在了她的头发上。
苏亦凉神情冷漠地忍受着短发女生似乎无穷无尽的殴打，除了偶尔实在受不了闷哼几声，其余时候也只是静静地任由她打，甚至不做任何挣扎。
解释的步骤也可以省了，苏亦凉不信她们真的看不出来她和于瑞安中间清清白白，不过是给自己欺凌同学的恶事贴一张遮羞布而已。
面对女生的疯狂，她的眼里甚至没有恨意，只是一片近乎麻木的空茫。
就像个僵硬的木偶娃娃。
“和你那个小三妈一个样！装什么装！要不是虞家要保这你这张脸，我早就撕了！一天就知道装柔弱！只知道拿来勾引男人是吧？你怎么就这么jian！”
“jian人jian人jian人——！！！”
女生的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尖锐，就像是抓到了苏亦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疯狂宣告着，气得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
旁边围观的一群女生对这样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好戏，一边和身边的好朋友聊着八卦趣事化妆品，视线落在苏亦凉身上的时候，都是对待玩物般的冷漠随意。
当然，现在的她们，的确有这个资格。
许愿一路步子匆忙地走到女厕所门口，听着那些疯狂的话语，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踏进去。
他不在的时候，她都经历了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冷冽空灵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模样艳丽如三月桃花的高挑女孩几步跨了进来，在看到角落里一片混乱的场景时，眸子狠狠一缩。
许愿几乎是用一种近似跑的速度向那个方向走去，他的身后带起一阵冷风，路过那些看好戏的女生时，她们吓得下意识退了几步。
正在疯狂殴打苏亦凉的短发女生却完全没有顾忌许愿的出现，手上动作甚至更狠了几分，怒气冲得她眼尾都微微泛红。
许愿笑了。
他忽然斜起一脚踢在短发女生脸上，力道之大，生生把女生带得脚下一个趔趄，连尖叫都来不及，头就狠狠撞在了隔间门上，发出一声听得人心尖一颤的巨响。
女生疼得下意识收回了一直死拽着苏亦凉的衣领的手，后知后觉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许愿却不愿意就这样收手。女生蜷缩在角落背靠着白瓷砖墙，空间太小不方便许愿动脚，大小姐就慢条斯理地卷了自己的袖子，一拳闷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狠辣迅速，短发女生连尖叫都失去了力气，先前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像脱了闸一样涌了出来。
旁边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全看得呆住了，居然没一个人敢上前，一个个面面相觑，脚尖开始向女厕所门口转去。
许愿下手狠厉，脑海里却一直恍恍惚惚地回放着他走过来那一瞬间与苏亦凉对视的那一眼。
麻木到极致，只剩下空洞的黑。
“放开我！”许愿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女生有些发蒙，不过她很快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侧着脸提高了声音吼着。
她的声音一开始放得大，尾音却下意识地放弱了许多，显然先前那点欺凌苏亦凉的底气被许愿捶得泄了大半。
许愿眼里的恍惚刹那恢复清明，他淡淡垂眸，轻嗤一声：“凭什么。”
“我打苏亦凉那个jian人关你个傻——啊！”女生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又被许愿一把压着跪了下去，这次甚至连她的脸也贴上了地板砖——就像她曾经对苏亦凉做的那样。
白瓷砖本就冰冰凉凉，她们刚才还为了欺负苏亦凉在地上泼了脏水，弄得地上一片黏腻，逼着苏亦凉跪下去的时候倒是爽，可真正自己感受起来就是两样了。
女生呜咽一声，被镇得再也不敢开口了。
“再吠一声啊。”
许愿的笑容里带了一丝邪戾意味，不巧，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最讨厌和人讲道理，一向信奉以暴制暴。
“傻逼，给爷闭嘴。”
女生跪在地上，清清楚楚地感受着地板砖的冰冷光滑，骇得动也不敢动了，女厕所里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失了声，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南洲园里，除了苏亦凉这个特例，谁不是富贵人家里的少爷小姐，虽然尔虞我诈见得不少，毕竟没有切身感受过。
她们自己就是险恶，但对待别人和自己享受，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以前苏亦凉没人愿意管，被欺负也就被欺负了，但以后她有我罩着，谁敢欺负她，我脚下这个就是你们的下场——这段话对全校同学有效。想找麻烦也行，高一f班许愿。”
女孩笑吟吟地说着，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度，是要说给所有人听。
“我不喜欢废话，更讨厌有人忤逆我，有意见尽管提——只要你打得过我。”
从许愿进来制住短发女生，女厕所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她的声音落下后，整片空间里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毕竟只是这也只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女孩，面对真正的雷霆手段时，一个个全成了拔了毛的鹌鹑。
“都滚吧。”
许愿松开女生，直起身子踢了踢她，不耐烦地开口。
直到目送着所有人狼狈逃走，许愿才有勇气回头看向角落里的苏亦凉。
苏亦凉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将许愿的一举一动和其他女生的表现尽收眼底，眼神依旧麻木，瞳孔却在开始微微颤抖。
“抱歉，我来晚了……阿凉乖哦，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惯来矜贵冷淡的女孩走过去，俯身蹲下来，有些小心地靠近苏亦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捧着小姑娘那张柔弱乖巧的脸，强迫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和自己对视。
“对不起。”
“相信我，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我保护你。”
那个时候，连许愿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许诺，就许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