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林山抹了把脸上无声无息流出的眼泪，轻手轻脚爬下炕。
来到柴房，推了推躺在地上的罗翠。
罗翠睡的浅，一推就醒了，睁开眼看见林山，忙起身问道：“小山，你咋不睡，跑这来干啥？”
林山从怀里掏出两个饼子塞给罗翠：“娘，快吃。”
是他晚饭时省下来藏在身上的玉米饼子。
罗翠借着月光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又推给林山：“娘没事，你吃，听话，别饿着。”
林山摇头：“我没饿着，这是阿奶高兴给我的，我吃饱了才没吃，娘你快吃，我要饿了会跟阿奶要吃的的。”
两个饼子，林山硬塞着让罗翠吃，罗翠也只吃了一个，另一个让林山留着吃，林山只好一块吃了。
“娘，你跟爹离婚吧。”林山目光坚定的看向罗翠。
罗翠吓一跳：“小山，谁跟你......你是听见我跟你程叔叔说话了？”
林山没答这话，态度依旧坚定：“娘，我知道，离婚就是娘可以离开爹，离开林家，娘以后再也不用伺候这大一家子还要挨饿受骂，爹以后也不能再打娘了，娘就能过好日子了。”
罗翠半晌没说出话来，林山又摇了摇罗翠的手臂叫她：“娘。”
罗翠开口，决定毫不迟疑：“林山，娘不会离婚的。”
离婚不离婚对她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跟孩子们分开。
真的离婚了，林家一定不会再让她见孩子。
谁知道她的孩子们以后会过什么日子。
她的两个女儿会不会跟她一样？
不管对方什么人品就被林家许了人换了彩礼，从此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林海以后再娶，会娶个什么样的妻？
小山还是个孩子，还那么小，后娘进门会不会虐待他伤害他，让他不能健康长大。
这些她都不能去想，一想她就觉得恐慌又绝望。
但凡她娘家能靠谱有用一点，她或许就会厚着脸皮求娘家帮忙。
离婚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必须把孩子们从林家要出来。
但她也清楚，她那个娘家无利不起早，真帮了她，也必然是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到时候也不过是从虎窝又回狼窝而已。
所以她没想过要离婚。
她没本事，除了干活什么都不会。
但她也无所求，唯一盼望着的，就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娶妻嫁人，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想想能看着几个孩子以后都过上平淡又安稳的幸福日子，她就觉得生活有了盼头，眼下吃再多的苦她也觉得值。
母子俩没再说下去，罗翠催促林山赶紧去睡觉。
......
将近农历七月底，公社小学即将开学，季兰欣准备着开学事宜。
鸭蛋坊这边开业也近一月，前几批腌制好的鸭蛋已经投放市场。
这天中午，大队长告知会过来跟大家宣告一下这个月的收益。
季老太将所有人都留在鸭蛋坊，元玉禾也来了。
几个捡鸭蛋的孩子也被冷从军和季康乐找来了。
程铭义跟程昊仁过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叠毛票，眉眼带笑，直接给众人打了一针兴奋剂。
几人或坐或站围在院子里，程铭义跟程昊仁的座位前摆了一张元玉禾平日用来做记录的桌子。
程铭义将手里的东西都压在桌子上，开口道：“这一个月来，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几个婶子叽叽喳喳地表态。
程铭义压了压手，等声音消减下来，才继续道：“我也不跟大家绕弯子了，直接说结果。
我们鸭蛋坊产的咸鸭蛋已经试销一周了，这一周内一共卖出去一千多枚咸鸭蛋，反响十分不错。
目前有五家供销社和三家国营厂确定收购我们的咸鸭蛋，日需求量在二十枚到五十枚之间。
大家跟着坊长好好干，鸭蛋坊以后的发展十分可观！”
程铭义话落，众人都忍不住欢呼鼓掌。
“好了，下面就由副队长给大家说说工资的发放。”
程昊仁翻开记录本：“抛去交公款和预留款，按照预算分红给大家结算工分值。
我点到名字的一个个过来，李婶，分红十二块，因损坏鸭蛋六个，扣除六毛，最后工资十一块四毛。”
李婶走上前，从程昊仁手中接过一叠毛票，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李婶知道，她跟另两个年纪大点的婶子能得到这个活，都是因为大队领导班子照顾他们这几家。
他们几家缺少劳动力，年年都是队里的缺粮户，甚至时时拖着缺粮款交不上。
现在多了这些钱，虽然分不到粮，但他们家可以拿钱跟大队买粮了，以后都不用再拖着缺粮款交不上了。
李婶流着泪退到后面，其他几个婶子大同小异，基本都拿了十一块几毛的工资。
直到轮到罗翠，程昊仁叫人上前道：“罗翠同志分红十二块，干活细心又认真，没有损坏鸭蛋。
为了鼓励大家以罗翠同志为榜样，大队决定奖励罗翠同志五毛钱。
另外，罗翠同志也是你们当中腌制咸鸭蛋个数最多的。
为了表彰罗翠同志积极干活的精神，大队再次奖励五毛钱。
罗翠同志的工资是十三块。”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又羡慕又替罗翠感到激动。
大家一起干活这么久了，罗翠干活时候的认真跟积极，谁也不能当眼瞎看不见。
所以这奖励她们羡慕也心服口服。
“大家继续努力，下个月干活最认真最积极的社员一样也会有奖励。”
程铭义适时给大家抛出鼓励的鸡汤。
几个婶子喝的干劲十足，心中暗自较劲，下个月她们一定也要多干一些。
不过也不能太多，不然风险太大。
干的不好，坊长会要求返工，干的不小心，鸭蛋损坏会被扣钱。
不得不说，其实她们干的也是技术活。
ㄟ(▔,▔)ㄏ
几个孩子的分红差异就大了些。
分的多的如冷从军、季康乐两人，哥俩都得了三块多。
少的例如林森，连半毛都不到。
等人都走了，程铭义和程昊仁才跟季老太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