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广场。
正如‘条条大路通罗马’意味着,罗马是罗马帝国的中心一般,田野广场也是锡耶纳的心脏。几乎每个游客前来锡耶纳都会将这里作为第一站,盖因这座形似贝壳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锡耶纳的许多经典景点,比如锡耶纳市政厅,以及曼加塔。就连最具锡耶纳建筑特色的大教堂,也相距此处不远。
“这里经常被拿来作为举办活动的场地。巧克力节的时候,广场上面会搭起很多的棚子,来自各地的巧克力工匠会汇集在这里,宣传售卖他们的手工巧克力。我记得有家店还用巧克力造出了一座锡耶纳市政厅。”虞钦说道。
日近西斜,广场上阴凉位置的地上坐着许多游客。悠闲的鸽子并不惧人,看见有人手里拿着饼干,面包一类的东西,会大胆地靠近他们,直接向他们乞讨食物。而更嚣张些的,甚至会戏耍游客,胆大包天地往游客的脸上飞过去,而后趁着游客惊吓之际,轻盈地跃向天际。
再又一次看见一只灰色鸽子试图靠近她的时候,虞钦刻意避了一下,背过身,将手中的最后一点冰激淋全部吃下。
“你……怕鸽子?”于晁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相信我,看到鸽子会开心得不由自主的,只有游客和迪士尼公主。别说为了拍一张照片,而多次追赶它们了,喂食?想都不要想!”虞钦语气里的厌恶,让她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她放下手中的冰激凌纸杯,犹豫究竟应该先喝咖啡,还是先解决面前的提拉米苏。
“为什么?”于晁注意到她的身体动作。
尽管虞钦说话的虞钦十分厌恶,可是行为上却体现出害怕的姿态。明明想要吃东西,但是她的动作却十分僵硬,甚至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在观察,想要确定刚才的那只鸽子是不是已经远离了她的安全范围。
“因为它们不仅不梦幻,还是恶霸!”确认已经安全了的虞钦,再次抱怨道。
“你发现了吗?它们不仅不怕人,而且胆子很大,很嚣张。”她的语速开始加快,“你能想象吗?晒在阳台上的衣服,会被它们糟蹋;厨房里的米桶,会被它们拿来做窝;天气一热,你只要打开门窗,就要随时提心吊胆,担心它们会不会趁你不注意,就在你的家里逛公园。厨房的地板,浴室,甚至走廊和门厅,它们可以在任何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解决它们的生理需求。”
虞钦越说越急,音调越来越高,说到后面,于晁都怀疑她差点哭出来。
“……你辛苦了。”于晁只能挤出这句干巴巴的话。
“因为它们,我都扔了三张地毯,两床毯子了。”虞钦简直欲哭无泪。
“那你现在坐在这里,没关系吗?”于晁示意了一下广场上正在悠然散步的鸽子们。
“……没事。只要别靠近我,它们随便怎么生活都可以。”虞钦语气生硬。
于晁在心中暗笑,觉得她的这个样子实在可爱,端起放在一旁的相机,用拍照的姿势掩盖住自己想要偷笑的嘴角。
“一会儿晚饭我们吃什么?中餐馆吗?”于晁清了清嗓子。
“虽然我很想满足你的愿望,不过还是算了。一会儿我让你感受一下更当地的。”
所谓的更当地一点的晚餐,其实就是从路边的随便一家披萨店里,点了两份一欧的披萨带走,然后顺便买上两瓶最普通的啤酒,最后再席地而坐在已经散去了温度的田野广场上。
“怎么了?我让老板热过了的。”虞钦刚刚用湿纸巾把瓶装啤酒的瓶身和瓶嘴都擦了一遍,看见于晁似乎还是一副很不适应的样子,笑着问道。
她盘着腿跟于晁并肩坐在广场的地上,白色的棉裙下面垫着一张从超市顺来的传单,披萨放在背包的上面,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潇洒不羁,半点没有半天时候的淑女模样。
“不想喝酒的话,我还买了矿泉水。”她作势要从背包里把水拿出来。
“不,没事,我喝这个就可以。”于晁说道。
“……那行吧。”虞钦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确定对方不是在客气之后,顺手把披萨拿了起来。
“你平常都这样吗?”于晁又问。
“这样?是怎样?”虞钦觉得好笑,“吃这样的晚餐?还是像这样一点形象都不讲地席地而坐?可是你看看咱们周围,大家不都这样吗?”
夜色已至,星光闪烁。田野广场上比白天更加热闹,不少的男男女女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偶尔还能听见人群里发出欢快的笑声。
听见虞钦的反问,于晁自己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在他看来,虞钦的种种行为都应该是合理的才对,更何况席地而坐也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想象出眼前这一幕的,但是真的看见的时候,却又会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你之前一直给我一种别的形象?”于晁想了半天,才勉强给自己的问话找到一个理由。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白天有点太端着,太装了,是吧?”她像是喝水一样,对着瓶口仰头就是一口。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于晁苦笑,“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这话该我对你说才对。”虞钦嗔了他一眼,“我是在形容我自己诶,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在用这些词汇贬低自己呢?”
黑夜成功为她因酒意而泛红的脸颊打了掩护,只有她自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和脖子都在发烫,但是脑子却无比清醒。
“难道你觉得‘端’和‘装’,是很糟糕的形容词吗?”虞钦反问,“我倒觉得,你这是在夸我。这两个形容,难道不是在说,我这个人还挺注意个人形象,而且教养很好?”
“你这个思路,倒是有些清奇。”于晁见她确实没有在生气,心下一安,也喝了一口啤酒。
啤酒是常温的,瓶身被他一直握在手里,慢慢染上了温度。一口气饮下,于晁只觉得舌根发苦。
“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虞钦又笑,“而且,又不是说白天端着,就不是真正的我了。你难道平时也这么小心翼翼,像刚刚担心我会误会你话里意思那样,也担心别人会随意解读?”
虞钦的语气说得漫不经心,像是只是随口举了个例子,却叫于晁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我不是……”于晁想要解释,被虞钦轻轻摇了摇酒瓶给打断了。
“我知道,我跟你那个老同学的相似之处太多了。说不定,我跟她还认识。我刚刚说那句话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她。你大可以轻松一点,我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交谈就可以了。你总是动不动就道歉,弄得我也怪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