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以为素卿拉着自己，也是害怕，反过来安慰素卿道：“我，我不怕，你也别怕。”
素卿点了点头，拉着小莲的手却是愈发地紧了。
一时，屋里的声音渐小，素卿拉着小莲的手也渐渐地松了下来。
小莲望着素卿，鼓起勇气道：“咱们走吧。”
素卿摇摇头，道：“别，你容我想一想，里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莲有心一个人走，又恐留下素卿未免不义，若说不走，又实在不忍听里面的声音，便咬咬牙，道：“你不走，那我先走了。”
素卿一把拉住小莲，道：“不，咱们进去看看再说。”
说着，拉起小莲便要往屋里闯。
屋门上了锁，素卿却是不管不顾地用力撞了开来。
进去之后，只见春娘、吴成二人站在屋内，旁边血肉模糊的陆月春已经蜷缩成一团，还有一个火盆。
吴成、春娘二人看到素卿、小莲，也都怔住了。
还是春娘先反应过来，走到二人面前，冷冷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莲素来怕着自己的母亲，自然不敢说话，只是躲到素卿身后。
素卿含笑道：“我听说陆姑娘病了，过来给送口吃的。”
春娘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与她很相熟么？”
素卿走到血肉模糊的陆月春身边，蹲下身子，道：“同在一片屋檐下，总是有些不忍心的。她这是怎么了？”
算起来，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与陆月春见面，前世的她，与陆月春的关系，并不算好，因为，她刚挂牌时，陆月春已经是当红的姑娘，一处说话时，多少是有些年不上她的。
后来，当她得知陆月春有了病的时候，多少还有些暗自庆幸。
可是如今再次看到当初与自己关系并不好的陆月春，却是这样凄惨的情形，素卿心里一紧，再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春娘，不容素卿伤感，便先后打发了小莲，还有吴成。
春娘走到素卿身边，道：“你在想些什么？”
素卿明知故问地问道：“她怎么了？”
春娘依旧冷冷地道：“她染上了不该有的病了。”
素卿语带讥讽地道：“妈妈您在这一行里最是仁善，她病了，您为什么不给她治呢？”
春娘道：“要是能治，我怎么能不给她治呢？她这个病，弄不好，是会传人的，我这两天，一直不让人来看她，你们两个不知道么，就敢往这里闯。”
素卿知道春娘口中的那个病是什么病，也知道，一但传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不过眼下这个血肉模糊，身上满是被烙的伤口，已经是出来的气多，进去的气少的陆月春，已经传不了人了。
素卿站起身，转过头来，望向春娘，道：“妈妈，便是会传人，您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便是您不想让她活了，也给她个痛快的死法吧。这拿烧红了是火筷子烙人身上的肉，便是桀纣亦有不忍，您怎么下得去手？”
春娘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了扬，语带讥讽地道：“我当是哪来的菩萨下凡了呢？她这个病，我不这么着，不出俩月，这红香楼上下，便都得传上了，我不心狠，指不定还得死多少人呢？”
素卿正色道：“你有心烫死她身上的病原，好不再传人，完全可以给她个痛快的死法，把她火化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了。又何必再让她受这样的活罪呢？”
春娘道：“火化，怎么火化，怎么往城外运？难不成，就在这院里烧么？你不嫌晦气么？”
素卿转过头去，不想再看春娘一眼，冷笑道：“晦气，有什么比进了这地方，还更晦气的呢？”
春娘苦笑一声，道：“姑娘您心高气傲，哪里又想得到我这里的苦衷呢？我这些年来，这样的事儿，都瞒着小莲，没想到，姑娘您今儿把小莲带了来。您这不是有意与我为难么？”
春娘说得没错，她带小莲过来，是有意的，她有意让小莲看一看这些姑娘们的结局。
可是，如今，明面儿上不会有任何她知道陆月春这样结局的证据，她也确实不知道，此时过来，便能与小莲将吴成、春娘虐杀陆月春的事儿看个满眼。
素卿冷笑一声，道：“我每日里就见到那么两个人，我怎么能知道您这个时候，正干这个呢？再说了，您干这种事儿，也不说找个避人点的地方，这个门，稍一用力便能撞开，能挡得住什么呢？”
春娘反问道：“我怎么知道，这红香楼里，还出来了你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人呢？锁着的门，你也敢闯。你今天真不是诚心来坏我的事么？”
素卿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头，道：“要我说，小莲如今看到这些，也好。”
春娘向素卿的方向，往前迈了一步，一双眼阴恻恻地望着素卿，从牙缝里吐出一句“你说什么？”来。
素卿轻轻地笑道：“妈妈，您也知道，咱们这个地方，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小莲从小在这里长大，很多东西的判断，都与世人不一样，她一心觉得咱们这里的姑娘，比清清白白的丫头强，我与三愿姐姐，这些天虽是劝着她些，可是这十几年来积非成是、积重难返，又岂是我们这几天能劝得过来的呢？您之前一直不肯让她看到这些，原有着怕她看到这些，有些接受不了的意思在。可是，让她看到，这些姑娘最凄惨的结果，再劝她，说不定还能更好劝些。不然的话，她一直看到的就是姑娘们过得比丫头们好，我们姐妹再怎么说，怕是也不那么容易说得通的。”
春娘喃喃地道：“你说，她不会恨我吧？”
素卿也不看春娘，只低声道：“我不知道。”
春娘叹了口气，道：“她一定是恨我的了，罢了，能让她觉出这样不好来，我也能放心了，至于恨不恨我的，左右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素卿看春娘不会再与自己为难，便轻笑一声，道：“您要是没见别的事儿，我可走了。”说着，便从春娘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