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星期三还有四天,左一把这件痛苦的事情扔出记忆,以至于星期二晚上麦树衡发来信息时才觉得时间过很快。
「明天不用打卡了。」
左一升腾出一丝疑问。
「我要亲眼看。」
麦树衡的信息被左一放在桌上,迟迟没有回复。该说这个医生是太有责任心呢还是图谋着什么。
也许只是对一个年龄稍小的患者稍多一点的关照吧。
「明天什么时候方便呀?」
「你上午能起来吗?」
虽然不想丢面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起不来。
「可能有点够呛……」
「下午吧。」
「好的,下午几点呀?」
过了一会,麦树衡发来一小段语音:“上班以后,下班之前。三点半?”
语音好像是在空旷的地方发送的,能听到麦树衡的一点回音。
左一点开重新听了一遍,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她却注意到了麦树衡的声音。
之前并未留心过,如果要形容,左一会觉得,那就像茶水到了第二泡,沉淀了一番后,青涩已半褪,却生机依旧蓬勃。
现在是晚上九点。这个时候,麦医生大概在自己家里吧。
会不会还在编辑论文?就像那天自己看着他敲键盘一样。
左一带着好奇心走到自己书房,在书桌旁的夹缝里拿出一张大白纸,眼神死盯着一片白,脑中不断分支着一些会发生在麦树衡身上的事情。
当她将那些可能都在头脑中发散完毕后,端起那张白纸欣赏了一番。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和现在的举措,她手一颤,白纸短暂的飘零后重落到书桌上。
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些?
左一皱了皱眉,流出的神色竟是惊慌,坐下的转椅被她蹬离书桌,滑远了一段距离,她凝视着那张纸,起身后退两分后离开,只剩一张白纸孤零零留在桌上。
风吹动纸的一角,带着她对那位新认识的医生所有的思绪,在桌上移动了两分。
第二天下午,左一从学校出发,在三点半准时到了注射室门外。
她往里看了一眼,只是一眼,针头的凌冽从她眼前闪过,留下一道白光。
左一刚转身离开两步,又返回来拍了一张角落注射室牌子的照片,回头再把照片发给麦树衡,就好像,自己已经打完针了。
左一在电梯间满是羞愧的刷着手机,直到电梯门开了也没有抬头,而是等了几秒好像没有人出来直接往里走,随意的用手机一角按电梯按钮的时候,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开门键。
她惊起回头,目光落到的人却是穿着白大褂的麦医生。
完了。
这是左一第一个反应。
她愣了两秒,不动声色的往背后的电梯门看了一眼,还是开着的。左一往后蹭了两步到门边,一个转身直接开跑。
不过刚出电梯门,卫衣的帽子就被人拽住了,力量往后一带。
“跑什么?”声音里还带着点厉色,左一咯噔一下,随即换上满脸谄媚的笑扭过头看麦树衡。
“嘿嘿麦医生好好啊。”她还抬起手大方的挥了挥。
左一躲开麦树衡的眼神,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谎瞒过去。
“打完了,我得回学校了。”面对麦树衡的提问,左一显得很理直气壮。她觉得自己连眼神都伪装的很好。
“我去问问护士。”
“问什么?”
“你说呢?”
“我真的打了。”
麦树衡点点头,放开抓着她帽子的手,左一抖了抖肩膀理了理帽子,不过很快她就后悔这么干了。
像左一这种对疼痛敏感的人,打完针以后的胳膊按理来说动一下都会感觉疼,何况是挤压着肌肉去整理帽子。
“不疼了?”麦树衡挑眉,眉宇之间毫无刚才剩的那点柔和之感。
完了。左一实在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能完蛋两次。
她想硬着头皮承认,却在看到麦树衡眼睛的一刹说不口。尤其是这样的谎话。
对方叹了口气:“果然不能相信你。”
左一看麦树衡嘴唇抿成一条线,无奈的轻摇了两下头以后向里面走去,她就愣愣的站在原地,内心想着怎么让麦树衡对自己的反感清零。
她呆看着背影在电梯间转角消失,心里似是空了一块。左一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无尽的内疚涌上心头,很沉重。
“还不走吗?”
左一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麦树衡。她点了点头,伸手重新按下电梯按钮。
安静的电梯间只能听见她自己撒谎的心跳和麦树的一声叹息。
紧接着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随后一声轻笑。
“我说,去打针。”麦树衡离左一一拳的距离,发丝随着头垂下看一块看向她。
左一很乖的点了头,低下头看着麦树衡的运动鞋,跟着他的脚步走着。
等脚步停下的时候,她也停下。并在恍惚中被安置在了注射室的小板凳上。
麦树衡就穿着白大褂站在旁边,微笑着看她。
“这你女朋友吗小麦?”护士阿姨带着一脸八卦的笑,抑制不住的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打探。
左一摆摆手,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护士拿出来的针头吓到了。
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有尖端恐惧症,可不她不惧怕笔尖。
左一好像听见麦树衡说了什么,但大脑似乎过滤掉了那个信息,只是将恐惧无限放大。
又是熟悉的酒精棉花,熟悉的刺痛感和那第二次接触到的药物刺激。
左一竭力的忍住鼻头的酸楚,她可不想在麦树衡面前丢脸。
一针打完还有另一针,第二针刚开始注射的时候,泪滴已经染湿了她的双睫。左一低下头,两旁的头发滑下来挡住面部,试图掩盖着自己的反应。
“好啦,打完了。”
左一低着头,起身略略弯腰说了谢谢,放下袖子后用手背抹了抹那几颗泪珠子,感觉整理好了以后看了看麦树衡。
“麻烦芳姐了。”
“哎呀这有什么麻烦的。”
左一视线落到麦树衡身上。泪水让眼前景色变得朦胧,她感觉麦树衡的脸似乎很沉,却看不清。她使劲眨了眨双眼,能看清时看他却和来得时候春风一般柔和的表情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