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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0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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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夏在rada的第三学年,是她公演最频繁的一年,她和同学有时会去伦敦的中小学,有时会去一些国际戏剧节,有时会去rada自办的戏剧节。

    很多次,她在后台盯着剧场里的上场口发呆时,总觉得上场口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个神奇兔子洞。演员穿过它从后台跨越到舞台,就仿佛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也要从真实的自己穿越成舞台上的角色。

    观众们在舞台上看到的世界虽然精彩纷呈,但演员们其实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从开场要一直提心吊胆到谢幕。

    而在后台这个他们看不到的世界里,演员们就要惬意放松得多了。演员们经常会早早就到达后台,在化妆间找到各自的位置,借着化妆镜上的白光,边给自己上妆,边和身旁的演员说说笑笑,讲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也能傻乐呵半天。

    女演员们和男演员们的化妆间都是分开的,栾夏和同组的女演员们讨论得最多的第一是化妆品牌子;第二是热火朝天地讨论谢幕以后去吃什么夜宵。

    因为今天a组的演员都还在陪栾梦演第一场,栾夏孤零零坐在她的化妆镜前,只有服装师在替她换服装,身旁却再没人能和她讨论化妆品牌子和收工以后能去的苍蝇店。

    淡淡的落寞感涌上心头,她微微失神。

    服装师把她的思绪唤回来:“栾夏老师,您腿上的护具可以解下来么?”

    栾夏醒神,动手直接解掉了腿上的护具。

    刚结起痂的疤痕在减张器的棘齿中显得有些狰狞,服装师和栾夏都愣了下。

    之前排练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这一点。但现在解了护具,它们才发现这个减张器异常出戏。如果观众们不走近她,不一定能看出来,但偏偏这次是观众和演员近距离互动的浸没式戏剧。

    服装师已经准备去叫化妆师了:“这个不行,您稍等一下。我把化妆师叫过来,看能不能帮您做做处理。”

    化妆师很快就赶来了,先给她贴了一层肉色的遮瑕胶带。

    可惜减张器的棘齿太厚,贴上胶带后,胶带外凸出来一截,仍然十分突兀。

    化妆师又扑了点粉上去,结果棘齿凸得更明显了。

    他满头是汗地向栾夏道歉:“不好意思啊,栾夏老师,可能只能处理成这样了。”

    服装师替栾夏问他:“您能不能再想点其他办法?到时候观众一走近,注意力全被这儿吸引了,谁还有心思看戏?”

    “那我也没其他办法了啊,实在不行就把减张器卸下来嘛。”

    “瞧您说的,这怎么能随便卸呢?栾夏老师还有伤呢。”

    “那又不卸减张器,又要让我处理,我哪儿来这么多办法?!当我是神仙啊?”

    ……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栾夏刚想劝阻,就听身后传来一句问:“怎么了?”

    是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勾得她心绪万千。

    她脊背一僵,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踝尖已经被盛予明滚热的手掌托住。

    皮肤相接的地方像起了电,让栾夏不受自控地颤了颤,侧眸望向他。

    盛予明的头发还捎带着潮湿的汗液,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赶来的。

    他轻轻用力,让她的腿迎着灯光旋转了一个角度,霎时明白了化妆师和服装师在吵什么:“太出戏了,遮不了?”

    化妆师和服装师都没料到盛予明在栾梦的表演时间竟还会赶到后台来,微愣后同时回答:“是的,盛导。”

    “有可以用来彩绘的植物颜料么?我要红色、绿色和黑色三个颜色。”

    “……噢,这个有的。”化妆师忙说,“我去拿。”

    两分钟不到,化妆师已经将盛予明所要的颜料和笔刷带了过来。

    “这边没事了,我来处理吧。”他对两人讲,“你们先去忙其他事吧。”

    门轻声被合拢,他的掌心压覆在她的腿肚上,煴得她有点出汗。

    他感到她的颤动,稍微放轻了一点力道,才用另一只空置的手拿起笔刷去蘸颜料。

    先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一下色,他才握着笔来到她腿侧。

    胭红的水粉凝在笔尖,在他即将要落笔时,他忽然生生顿住,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空调的扇叶改换方向,将她的裙袂吹成漾开的波浪,一潮一潮轻拍向他小臂上青色的筋络。他的汗水在发梢凝成一颗圆润的汗滴,随着他微微的颤抖,落在她脚背上。

    栾夏心跳忽上忽下,和他目光相接。

    灯光里,无数细小的尘埃飞舞坠落,夹杂着被空调风吹起来的浮粉,簌簌落在他睫毛上。

    盛予明静静凝视她了许久,才移转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腿侧,缓缓抬腕。

    笔尖随着他的手部动作,轻柔一触,落下第一笔秾丽的红色。

    栾夏被笔刷上的软毛磨蹭得泛痒,不禁蜷起脚趾,紧攀住椅子的扶手。

    柔软的笔刷随着他腕部行云流水的动作,扫过她腿侧,鲜艳欲滴的野玫瑰在她腿上生根而出,被她白皙的皮肤反衬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魅惑与妖娆。

    盛予明换色去画玫瑰的棘刺时,他们听见舞台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久久不息。

    栾夏微怔,意识到栾梦已经表演完毕,而热烈的掌声间接反应出她的表演有多出色。

    她小幅度的抖动让盛予明察觉到她还是受到了影响:“不要多想了,上台演就行了。”

    栾夏略顿,由衷说:“没有什么好多想的,输了也没关系。演完这一场,我就没有遗憾了。”

    “怎么这么没底气,劝别人一套,自己又信另外一套。”他忽而笑了,“你不是和优优讲,‘只要进了剧场,不管台上台下,再没底气也要演出底气来,演着演着自己也就信了。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最棒的,还会有谁相信你真的能做到?’”

    栾夏正想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对优优说的话,门就砰砰地响起,是舞监助理来催了:“盛导,您这边处理完了没?栾夏老师得去候场了。”

    “好的,快了,马上。”

    他边回答,边换了棕色,在舞监助理的催促声中,加快速度顺着减张器的棘齿画出玫瑰的荆刺。

    他又迎着灯光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站起来,却被栾夏摁住了手。

    她低下头,原本只是想吹去他睫毛上的浮粉。可当她努唇凑近他时,迎上的却是他的唇而不是睫毛。

    画笔坠地的瞬间,她的脑袋被他紧罩住。他气息不稳地搂着她站起来,旋了一个圈后,用他的后背抵向了门,以防舞监助理冲进来。

    栾夏移动脚步配合他,腿部因为他们激烈的动作不断张弛,连带着她左腿那朵新生的玫瑰也被波及,在光影里不断颤动,看上去就像是含苞的花一瞬盛放。

    呼吸和心跳都乱到不能再乱,其他的话再讲也都是多余,他们一寸一寸侵入彼此的唇齿,像在末日前一秒那般,不遗余力地吻向彼此。

    舞监助理在门外急躁起来,用力拍打着门扇,不断催促他们。

    门扇透着重重的力道,打向盛予明的脊背,可他面不改色地延续着这个疼痛又悖德的吻。

    直到他眼中冰冷的眼泪淌落到栾夏颈间,他才停下来。

    栾夏惊愣地也跟着停下来,呆愣地看着盛予明,被他拉近怀中:“对不起,不应该在你临演前这样……只是因为……因为我今晚就要走了。”

    栾夏在他怀里猛然一震,他更紧地抱住她:“我昨晚已经定好了票。等竞演结束,我搭船再转车回汐南,然后坐明早的飞机去蒙特利尔。”

    “我想了很久,顾嘉州他说得其实没有错,我欠师傅一个交代。当年是他挺我,我才能顺利拍完电影。所以这一次,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也不能让他跟投资人交代不过去。”

    他抵在她颈窝,轻轻说:“我知道你最近都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这样很奇怪,但我和栾梦不是你想的这样。”

    “等竞演结束,我们好好聊聊吧,姐姐。我有很多话,都想要和你一次性讲清楚。”

    栾夏心脏猛震。

    她听到自己对他说:“好。”

    得到她的回复,在舞监助理奔溃的呼唤声中,盛予明终于松开她。

    他替她按下门把手,放她去候场,却在她要出门时,又拉住了她:“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我相信。”

    栾夏不解地“嗯?”了一声。

    盛予明清晰地,逐字逐句告诉她:“就算你自己不相信你自己,我也相信你,因为你是栾夏。”

    光束从门外涌进来,打在栾夏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一个字,他就已经松开了手。冲进门的舞监助理转而紧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跑向舞台。

    在奋力的跑动中,她转回头去看盛予明。

    他沐在光中,笑着目送她离开,嘴唇无声地作出形状,她即刻就认出来了——

    “加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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