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晕沉沉地醒来,感觉被什么重物压着手,我回头一看,竟是他光着上身躺在我身边!
我惊惶地掀开棉被,被眼前不堪入目的画面震惊到全身颤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边的人依然睡得香甜,而我已由震恐转为盛怒,倘若枕边有把匕首,我恨不得即刻就往那人身上刺去!
搂紧棉被的一角,努力遮住裸露在外的身体,我蜷缩在床的里侧,魂不守舍地盯着床帏上吉祥如意的图纹,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人调整好睡姿,过了一会儿突然坐起身,脸色阴沉。
拿起地上的衣服一穿,他冷声叫来下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丫环被他的腾腾杀气吓到,抖如筛糠地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公子和姑娘昨晚上回了房……公子饶命!”
摆手让小丫环退下,他迟缓地回到床前,对我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从郊外回来时已近黄昏,他开口留我在花厅吃晚饭,我见他心情不好便答应了他。我们原本是在饮酒聊天,没过多久我的头突然晕得厉害,很快倒在了饭桌上,再醒来时人就已经裸着躺在了床上。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阴谋。”一声冷笑,我抬眸盯住他。
面对我的质疑,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愧疚地道:“我知道你恨我,可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你先好好休息吧。”
他离开房间后,我情绪失控地抓起枕头往地上一扔,有谁能理解我现在的悲痛!
“姑娘怎么了?”紫陌走来捡起枕头。
“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姑娘息怒,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想来公子也被蒙在鼓里。”她没有躲避我的眼神。
问不出答案,我心如死灰地挪到床边想要捡起地上的衣服,却被紫陌抢着拿开。
“我给姑娘换一身吧,这件已经不能穿了。”
悬在半空的手一顿,我把其他几件丢回地上,愠怒道:“给我拿颜色最艳的来。”
半裸着身子坐在床沿,我木然地接过紫陌拿来的大红色衣袍,如机器人般起起停停,花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把衣服穿好。
“姑娘要沐浴吗?”
事到如今沐浴还有什么必要,存在着的始终都会存在,我就是穷其一生也无法把这些耻辱的印记消除。
身子还酸软着,手臂根本抬不起来,我乏力地使唤紫陌:“你来帮我梳妆吧。”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铜镜里出现一个全然不同的檀溦,浓妆艳抹后,眼眸的呆滞和精神的憔悴怎么也遮盖不住。
“姑娘,好歹吃点东西吧。”紫陌扶我到明间,桌上已备好了早饭。
随便吃了几口,我懒洋洋地靠在窗户边赏景,窗外淅沥沥地飘起雨丝,密密麻麻,好似没有尽头。
下了几日雨,等到除夕那日积起厚厚的一层白雪,推开房门,恰是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在雪地里孑然独行,只觉今日异常阴冷,寒风刺骨,还好宅里的白梅已经迎风怒放,不然这趟出行可是白费了劲。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攀下一根花枝,我细细品闻这迷人的清香。
同是梅花,不同地方的梅花大不相同。
紫禁城的梅花,高贵华丽,让人望而生怯。襄亲王府的红梅,清冷素雅,正如它本身存在的意义,仅为缅怀故人。这宅里的白梅,美则美矣,却已呈衰败之相,仿似明日就会枯萎殆尽。
如今的我正是这样一种堪忧的状态。
“姑娘,公子送来一封信。”紫陌快步走来。
我接过她手里的信打开一看,纸上短短几行字,道尽一切真相。
那日吃饭时,一个厨房的下人在我和他的饮食里动了手脚,使我头脑晕沉,他情烈燥热。仔细盘问那下人,她只理直气壮地说是因为见不了我们关系亲密才下此卑劣的手段。
尽管他事先并不知情,可他还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做出了伤害我的事。仅凭这一点,我便难以原谅他。
“公子今晚上不能陪姑娘守岁,让姑娘自便。”
“说得倒轻巧,我的自便就是在这座宅子里熬尽一辈子。”
忿然把信纸丢到地上,我转身返回房间,方才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瞬时跌回谷底。
冬天天黑得格外早,午睡后起来还没做什么事,窗外就已一片漆黑。
我自觉没趣地收起针线,叫唤紫陌:“你去拿红纸和剪子来。”
“姑娘要剪子做什么?”紫陌听到剪子两个字严肃起来。
我扑哧一笑:“我如果一心求死,你们是拦不住我的。”
她自知过分紧张,傻笑着挠了挠头,替我取来一沓红纸。
“你会剪窗花吗?”我把她叫过来。
“会一点。”
“那你陪我剪窗花吧,晚上就我们两个人过年,总要有点过年的喜气。”我分给她一半的红纸。
我们相对而坐安静地剪着窗花,紫陌在烛火下聚精会神的样子,让我回忆起这些年来的每一个除夕。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十年寒冬,梅花仍然绚丽,而我身边的人宛如过客,再过一年,我怕是会落得一个孤身的结局。
剪子不小心戳到手指,我吃痛地吸净冒出的血珠,那血腥味登时冲入体内,惹得我一阵反胃。
紫陌丢下剪完一半的窗花,着急地问:“姑娘没事吧?”
“血的味道怪恶心的。”我揉了揉胸口,恹恹一笑。
“我拿东西来包扎一下。”
“你拿块棉布来。”
她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料帮我紧紧包好伤口,再用棉线缠住,血水慢速妆点着棉布,在烛火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凄凉的美感。
我把没剪完的红纸推到她手边,打哈欠道:“我已经剪了一大半了,你帮我剪完吧。”
那是两朵兰花,未并蒂而生却相绕而上,其中娇小的一朵被我的血染了花瓣,使得窗花深浅两红,分外地好看。
“姑娘喜欢兰花?”
“因为有人喜欢,所以也跟着喜欢了。”我盯着较大的那朵兰花,眼中流露出柔和,“或许是爱屋及乌吧,其实我更喜欢桂花。”
“院子里有好大一片桂花,等到明年秋天姑娘就能看到了。”
明天都遥不可及,何况是未知的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