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皇宫格外热闹,接连降临喜事,先是阿木尔和十阿哥打头阵,接下来还有佑礼和孟淑的婚事。由于南巡在即,佑礼主动向皇上提出推迟完婚时间的请求,皇上也已应允。
再过半个月,我们便要启程前往苏杭之地。
临行前几日,我在收拾行李时无意看到了十一阿哥交给我保管的方盒,离奇的是,挂在盒上的金锁竟已被人打开。好奇心重的我打开盒子,见里面仅放了一幅字,卷开来看,纸上的字迹有点眼熟,可又想不出来自何人。
兴许是十一阿哥的收藏品吧。
出巡当日,紫禁城热闹非凡,浩荡的巡幸队伍从东华门而出,南下江南。
此次随行的皇子有佑祺、佑礼和十一阿哥,十阿哥因新婚燕尔留居皇宫,十三阿哥因身体抱恙遗憾错过。
南巡的第一站是直隶,短暂的行程奔波后,皇上下榻行宫,安排第二日在直隶总督署召见凌海丰。
从远望去,黑色三开间大门上方正中悬一匾额,上书“直隶总督部院”,凌海丰率一众臣子跪拜于门外,恭候皇上驾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亮的朝拜声震彻天地。
皇上站定道:“平身。”
凌海丰踱步上前,礼道:“臣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若论礼数,没有人比你周到。”皇上朗声一笑,大步跨入衙署。
我低头跟在皇上身后不远,被凌海丰瞧见,他倒也没摆脸色,反而带笑地看了看我。
半天下来,皇上前后召见了几位大臣商议政务,我候在耳房无趣得很,叫来画屏作伴。她昨夜当值没睡好,两眼迷糊得不行,我只好放弃和她聊天的想法,继续一个人数星星。
在星星数到第九十九时,听到半夏在门外道:“姐姐,你快出来。”
我打开门一看,出现在眼前的竟是凌晞本人,半年不见他清减了些。
“你怎么会在这里?”趁四周无人,我把他拉进角落。
“我知道你会随驾南巡,所以顺便过来看看。”
“你今天难道不要处理公事?”
他摇头一笑:“我这几日正好在总督署有事,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奴才能遇到凌大人是奴才的福分。”我福身演起戏来。
他趁我不备一敲我的头,不接茬道:“好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
“看在你来看我的份上,我是不是该奖赏你点什么?”
“檀溦。”
“嗯?”我被他的眸光深深吸引住。
“一会儿就好。”他突然上前轻抱住我,似是精疲力竭。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我始料不及地惊呆住任由他抱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片时后,我伸出手轻拍他宽阔的后背,柔声抚慰道:“平日里不论公务再忙,也要记得保重身体。”
以前只觉得他逍遥散漫,却没想过出任仕途后的他也会有疲累辛劳的时候,倒是我疏于观察,没有尽到朋友该尽的责任。
“如果觉得累就先停下来吧,我不在乎你飞得有多高,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辛苦。”
他猛然从我怀里抽身而出,惊慌失措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下次我再给你做你喜欢的茶叶酥——”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这时廊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晞与他正面碰上,行礼道:“见过荣亲王。”
佑礼没有看他,而是往前盯住我,奚落道:“凌大人刚还在议事厅,这会儿就到这儿来了。”
“臣还有事先行告退。”凌晞不理会佑礼的嘲弄,绕过佑礼离开。
“你的机会是指他吧。”佑礼把嘲弄的话转移到我身上。
被他撞见我和凌晞的亲密行为,虽是误会却难以解释,我对此一笑置之。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至于你相不相信我,随你的便。”
他拦住我的退路,冷然道:“这回连解释都不愿意了?”
“我解释给你听你不相信,那我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有时候他猜疑不定的心思能把我逼疯。
“别忘了你和我现在毫无关系,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我被气得拉下脸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相信你?”他的身体向我靠近。
我回头直视着他,心力交瘁地道:“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问题,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吵下去了,这没有任何意义。”
“在你看来,是我不可理喻?”
“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吗?”我往后一退,高亢地反问,“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
他忙拉住我,急着道歉:“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都是我不对。”
见他的情绪已稳定下来,我也收起全身的刺,平和地道:“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是我操之过急了,你回去吧。”
这是我们之间难得一次达成默契。
在保定略作停留后,队伍继续南下,一路经过济南、江宁直至苏州。
据小德子透露,苏州是皇上南巡的首选之地,皇上对这个地方有极深的情结。
“皇上,尝尝碧螺炒虾仁吧。”我把菜夹到皇上的碟里。
“来了苏州,这菜倒不怎么想吃了。”皇上没有动筷。
徐公公笑呵呵地问:“奴才记得皇上爱吃莼菜,现在正是吃莼菜的时候,不如上道莼菜汤尝尝鲜?”
“你这么一说,我倒怀念起当年的味道了。”
我站在一边笑着问:“莼菜是什么?”
“莼菜是苏州这边儿的特色,皇上当年可喜欢这味道了。”
“我当年游太湖时,吃的第一道菜便是太湖莼菜。”皇上往窗外望去,叹道,“一别多年,也不知道故人是否安好。”
“达哈苏大人的身子骨一定还硬朗着。”徐公公端上莼菜汤。
皇上夹起一叶莼菜,赞道:“还是当年那个味道!”
用过午膳后,皇上移驾前往传说中的前江苏布政使达哈苏的宅院。
达哈苏比皇上年长几岁,自青年时与皇上结识,二人交情颇深,皇上本对其予以厚望,可惜达哈苏身染顽疾久治不愈,不到五十岁便隐退朝堂。
正因为有如此深的交情,皇上此次毫不犹豫地决定下榻于达哈苏的宅院,拟在苏州停顿半月左右。
我们抵达时已是未时,达哈苏携全家候于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