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霞光照在矿车上。
弗里这辈子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卡莱会和部落民勾肩搭背,聊着他听不懂的话。
和几个部落民挥手告别后,卡莱加入了他们。
“……这里的语言我现在会说几句,要不要教你……”他问弗里。
“我现在哪有心情啊,你看我这幅样子……”弗里听出了,他在嘲笑自己。
“走,去湖边吧。”苏瞬息拍了拍沾着灰的头发,“把这身灰给洗了。”
矿山背后的岩溶湖窜进三个身影。惊走了一群湖边栖息的长嘴白鸟。
“呸呸呸——”弗里的脑袋第一个从湖里冒出。
“这水又咸又苦。”
“富含矿物盐,对皮肤有好处。”从水里冒出的卡莱说。
“啊?是吗?能美白吗?我最近都给晒黑了……”
从水里冒出来的弗里转而就盯上了岸边的鸟。看上去羽翼挺丰满的。
他问卡莱:“那种鸟好吃吗?”
卡莱一顿。
“那是腐肉鸟,当地人说,那种鸟的肉又苦又酸又硬,那是死神养的鸟,专门清理荒原尸骨的……”
弗里打消了脑子里盐水煮鸟,烤鸟翅的念头……
苏瞬息一抹脸上的水就往岸边游去。
他第一个上岸,坐在隆起的岩石上眺望远处。
黄昏时刻,四周格外安静,只有芦苇发出的沙沙声。
结晶盐的味道散在从远处裸露干涸的盐滩带来的风里。
“前面是龙血石的产地,可是,没有山。”苏瞬息说。
弗里看向远处,远处一片平整,那里除了浅浅的盐湖就是干枯的湖底。白日里是蓝白色的,落日时分,盐滩变成了一片橘红。
“矿山可能已经沉入地底了吧。”用手指梳着红褐色头发的弗里说。
时间忽快忽慢,这里的时间错乱了。
湖所在的地方,曾经可能是一座山,山所在的地方,十年前也可能是荒地,一切的变化,总是那么快,快到没办法追溯过去。
“话说,你们到这里三天了,没想过要去找结晶盐吗?哦,也对,手环和武器都被缴了。”
卡莱说:“我们没法去那片地方,那里的矿物盐有很强的腐蚀性。”
“而且,当地人说,盐湖滩的尽头,是食人族的领地,所以,那边再也没有人过去。但凡跨过对岸的某条界限,人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这是在吓人吧……”弗里吸了吸鼻子。他想起了以中西部荒原为背景的恐怖故事。
“约芬·虹说这个任务她自有办法。”卡莱说。
“哦,那最好,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当然是由她去找最合适,我们也不过就是过来搭把手的嘛。”弗里说,“勘探队又没有提供这里地质变化的资料,又没告诉我们矿山都已经沉入地底了,我们走到这一步,都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天将黑,暮色笼罩下来。
营地栅栏外,有人提着一盏橘黄色的灯。
发现有人靠近,那人把手中的提灯提地更高了些。
“那是谁啊?”弗里问。
卡莱说:“是部落首领的孩子。”
走近后,弗里看到一个头上披着红头巾的少女,她亚麻色的长发编成细细的辫子。
弗里用力眨巴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但是想不起来。好像是一副画吧,那啥画来着……
提着铁皮灯的部落少女看到他们笑了笑,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她什么也没说,带着他们往里走。
“每个晚上,她都会等在这里,直到部落里所有人都回来。”卡莱说。
“真是个好姑娘哇。”弗里说。
营地里弥散着一股清浅的香味。篝火中烧着一种叫做“瓦卡卡”的驱虫草,丝丝缕缕的药香驱散了他们劳动一整天后的倦意。
一进去,他们就看到了篝火旁一个熟悉的背影。
约芬·虹对着篝火使劲地伸着懒腰,活络筋骨,她今天蹲了一天了。
拾掇采集回来的香料,从砂砾中筛选宝石颗粒,给鹿挤奶……她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才会乐此不疲地做这些机器人才会干的事情。
如果真是疯了,绝对是给约芬·白逼的。
约芬·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嘲讽人。
苏瞬息和卡莱去了另一边,和那个叫安塔的提灯姑娘聊着什么。
这时候,她正好看到弗里走了过来,约芬·虹立马抱起手扯起嘴:“我看你就是故意摔哪个坑里去了,呵,你倒不如再晚点来,等我们都收工了一起走才好。”
不由分说地,弗里再次和她吵了起来。
“你们可以了。”滕茵从远处走来,手里捧着一捆柴。
滕茵戴着单边玳瑁眼镜,身上穿着黑色的防护服,一位文文弱弱的精英,手里捧着的却是一捆柴。
她把柴丢在了地上,给火堆添柴火:“……这是别人的地盘,吵架会被赶出去。”
弗里蹲下给她帮忙:“所以我还是奇怪,为什么他们愿意留下我们这群来路不明的人?他们不怕我们在这里使坏?”
“他们把我们当做流放到这里的犯人了。”滕茵说。
中西部荒原作为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之一,十多年前曾经是犯人流放地。被流放至此,是比判了死刑更可怕的事。
恐怖故事大多是以中西部荒原为背景的:这里有将人撕成两半的巨人,踏入半步后,就将人腐蚀至尸骨无存的盐湖滩,莽林野兽,林中鬼火……
“连犯人他们都接受啊?流放的犯人通常在中西部边陲地带卖苦力,流放到这荒原腹地来的,那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吧。我们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没有人能靠一张嘴或是一张无辜的脸为自己洗清的,所以要用行动来改变他们的看法。”滕茵说着继续去搬柴了。
弗里继续给篝火堆添柴。
这团熊熊篝火点燃了他的想象力,异域神秘故事在他脑海里变得具体形象:“我听说,中西部戈萨瓦盆地有女巫作怪,我一开始看到苏瞬息和卡莱那副淡定异常的模样,还以为他们被女巫施了咒语呢。”
“什么年代了还相信女巫。”坐一旁翘着腿的约芬·虹不屑地说道。
真是没有想象力。弗里扭过头瞅了她一眼:“我就是什么都信怎么着……”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