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清晨。
在屋里关了一夜,有人送来吃食,我自领了一份白粥独坐窗前。
“呵,我当是谁呢,原是楚小姐呀!”
我回身,见曹美娥和一些认不出的身份的小姐立在房中。
曹美娥大摇大摆的坐到对面,她虽与我同样被困,却还是对我一脸讥笑:“你也有今日,真是没有想到啊!”
“曹小姐,你认识她?”旁边一个面生的女子问。
“她呀,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楚茵茵,自视有几分姿色,迷的多少权贵为她倾心,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如今不还是一样被关了起来。”曹美娥像是讲笑话一样咯咯笑着。
“他们楚府不是正被调查吗?若是定了罪,该去大牢才是,怎么跟我们关在一起了。”另一女子还算机警。
曹美娥反思情况不妙,又问:“你们楚府到底犯了什么事?”
什么事呢,什么事也不能耽误平洲出城啊,我与她们关在一起不是片刻也不能清闲,最后活活被吵死?
“问你话呢,你吃哑药了?”曹美娥见我不理,甚是没趣,又怒道:“我早说过,你们楚府与刘府本是一丘之貉,眼看着,你们也要完了吧,哈哈哈。”
楚府怎么会完了呢?
我爹楚弘逸十年寒窗,三甲探花郎,一朝为官,清正廉洁。往上数三代,皆是书香门第,如何能在我们手上就完了?
“怎么,害怕了?我说你楚茵茵,少在我面前装清高,别人瞧你有几分才气,对你阿谀奉承,我可不会。”曹美娥继续言语攻击。
“你当然不会,毕竟你也看不懂。”我掩口而笑。
“你,你与妓取乐,与娼何异?”曹美娥咬牙切齿的望向我。
“哟,看来这些时日,没少打听我的事儿?”我反笑。
“你的破事谁会打听,下作。”曹美娥甚是不屑。
“曹美娥,下作。”我笑着望向她,心想逞这口舌之快也无甚意思,只道:“小心哦。”如是端起半碗清粥直接向她脸上泼去。
“啊!”她未料想我竟如此行事,粥虽不烫却还是令她屈辱不已,她大叫着用手绢擦拭。
叫声引来了守卫。“你们在干什么?不得喧哗。”
我见曹美娥似是要被唬住,如是也放声大叫道:“啊,曹美娥打人了。”
曹美娥见我冤枉她,急欲辩解,我也急着将屋内的摆设瓷器尽数向地上砸去,一不小心还砸到了几个小吏和曹美娥的身上,曹美娥见我故意挑衅,忍无可忍,如是冲上来撕扯,女子打架多数是撕衣薅发。
扭打一起我也未讨到便宜,屋内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女子胆小还吓哭了,小吏劝阻无果只得派人去请管事的来,曹美娥身上黏糊糊,我不愿碰她,只能被她压在身下又掐又挠。
“放开她!”顾重禹的声音,见曹美娥还在发疯,便一脚将她从我身上踹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顾重禹是专程来救我的。
“是谁先生事的?”
他这话问的倒是有几分公允。
“禀大人,先是这位曹小姐恶言挑衅,然后是楚小姐先动的手。”房内一个不甚起眼的女子回话,多半是这顾重禹事先安排的人。
“先动手?又打不过?”顾重禹似是自言自语的护住我。
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径直将我抱回了自己的书房。
我百思不解,莫不是他又对我生出了怜悯之情?
他早说过,对我只是怜悯,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一场玩笑罢了,如今看来他还真是心善的很啊。
书房有三室,一室迎客,一室读书理事,一室有一张梳洗床榻,整洁干净。
顾重禹望向床榻上局促不安的我,解释道:“让你暂住此处,是免得你再生事端。”
他这是要亲自看管我?
“你这儿也不方便呀,我怎么洗澡。”我就差说出送我回府了。
他愣了半响,未搭话,只身走了出去。
我见他离去,赶紧喝口茶也准备离去,只是门一打开,便有几个彪形大汉高度戒备的望着我,我一见彪形大汉,心中后怕,只得快速关上房门。
这下是清净了,清净的有些过分。
我随意翻看他书房中的奏本,果然有个什么劳什子宸王党羽名册,第一名便是这顾重禹,仔细回忆昨日厅中之人,有些人也在这名册中,所以,他们是假借赵子勋的名册,然后按照自己心中的名册来抓人,这不就是反间计吗?
再看其他文件,还有一个晨昏册,打开一看,甚是惊讶。
‘……八月廿九,辰时,程步云访,与楚小姐闺阁叙话,作词,奏曲,酉时离府;九月一日,辰时,程步云访,与楚小姐闺阁叙话,高歌,酉时离府;九月二日,辰时,程步云访,与楚小姐闺阁叙话,闻程步云腰疼,命人顿了鸽子汤,还是御史大人的信鸽,酉时离府;九月三日……’
这是什么晨昏册?
这不就是一本程步云到访录吗?
越发感觉这御史台错养闲人,全凭太子罩着,尽不干正事儿。
再翻几本时,还真看到了有用的信息,大致意思是,因城内驻军增加,自九月一日起开闸运粮,泗水贯京,九月七日后关闸停运,水师管控,民船禁行,也就是三日后,水路再不通行,平洲就算从地道出府,怕也是无法出城。
“吱”门被推开,我慌忙收拾案台,摆好文册,坐回内房。
只见几个侍女拿了换洗衣物与热水进来,她们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说是要伺候我沐浴。
若没记错,我应该是被羁押之人,这顾重禹却甚是客气,竟还寻人来服侍我。
也罢,梳洗一番,换上他送的这些精美绫罗,还算合身。只道,可别是人家公主的陪嫁衣物才好,侍女们收拾完屋子自觉退去。
我见房中无人,本想再去窥探一二,这顾重禹却行了进来,当值时间他不务正业,不理政务,还要亲自监管我不成,这点小事,随便一个侍女就能代劳。
“陪我用膳。”他招了招手,小吏搬来食盒,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案桌上。
我是饿了,只乖乖过去用膳。
他拿起碗筷细嚼慢咽,大家闺秀无疑,似是想布菜却又端着架子,我试探:“不知御史大人打算关我们多久?”
他本想说食不言,却还是回道:“待有人招供宸王罪行,殿下自会定夺你们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