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随点了点头，神态自若：“路上有点堵，所以有点迟。”
贺宗暨“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说话间，程夫人已经带着程静优来到程通海旁边，贺随没什么反应。
他抬起手，屈肘碰了一下站在旁边的穆羡之，穆羡之垂眸看了贺随一眼，两个人同时动作，站到了贺宗暨身后。
程净秋的目光落在贺随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来，然而，自始至终，贺随的注意力没有分毫落在程净秋上。
程夫人看着站在贺宗暨身后，跟身边的人说笑的贺随身上，脸上的惊愕又逐渐转成了犹疑不定，她抬手扯了一下程通海的衣袖，又转头去看程静优，却发现程静优正侧头盯着程净秋看。
“贺总，这就是贵公司的二公子？”
程通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当年那个穷小子怎么可能会是贺氏也就是现在的寒月集团二公子，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当年，贺随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贺宗暨视线落在程夫人身边的程静优身上，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盖着毯子的双腿上，周身气势凌人，声音沉稳，带着经历过枪林弹雨以后的杀伐果断，他答非所问，目光却落在程夫人身边的程静优身上，淡淡道。
“这位就是程总家的千金？程家果然会教养人，如今令爱这姿态倒是丝毫不输别家的明珠。”
贺宗暨这话意有所指，除了岑贺两家人，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有些惊讶，而此时，除了程净秋，程家人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程静优不是程家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是整个上流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豪门八卦，但是，程家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不会有人去主动提起这件事。
而现在，一向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的贺宗暨居然当着程家人的面提起这件事，那么就说明，几家集团闹翻的事情肯定也会跟这件事有关。
程静优一向恬静的脸猛然一变，贺宗暨这句话明显就是在对她的身世意有所指。
她眼神愤愤，盯着贺随那张精致招人的面容上，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了贺顿的视线，只是轻轻一眼，程静优就感觉自己无处遁形一般，她垂下眼帘，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程通海面色有些沉，紧紧盯着坐在轮椅上个头矮他一大截的贺宗暨身上，“贺总，您这话什么意思？”
贺宗暨气势依旧，看见不远处渐渐走近的自家夫人，他也懒得再理程通海这个老狗比，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装。
要不是多年来的商场浸淫让他脾气变好了不少，放在以前，贺宗暨早就翻脸爆粗口了。
“程先生，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有些账，不是对方不说，就可以不计较的，既然今天在这里遇上了，那我这个当妈的总要给孩子找个公道，你说是吧，程小姐？”
众人听见声音，纷纷转头，宋秋秋跟姜之然手挽着手从后面慢慢走过来，语气轻轻柔柔的，但却带着十足十的冷意，说这话时，宋秋秋的视线落在程静优身上。
宋秋秋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周围不少人听见这话，纷纷低声讨论起来，窃窃私语。
“哎，这贺夫人怎么会问程小姐的意见，莫非两家人有什么渊缘？”
“这……不会是遇上什么豪门联姻的狗血剧情了吧？这贺二少不会被人骗了吧？”
“哎，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一腔真心付诸东流……”
程夫人听见周围不绝于耳的议论声，又听见贺家人明里暗里的贬低自己的女儿，脸色一变再变。
程静优虽然确实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或者换一个说法，就算程静优只是他们去世女儿的替身，但是也好歹是自己拉扯宠爱大的，怎么能这么随意就让人踩低？
宋秋秋看见程夫人脸色铁青，莞尔一笑，她动作自然的靠近程夫人，压低嗓音，轻飘飘的开口打断了程夫人即将反驳的话，“程夫人，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才行。”
宋秋秋本来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话的，作为当年赫赫有名的圈内名媛，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这些话来。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家二宝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她就只想让程家人不痛快。
因为宋秋秋这句话，众人这才进了宴会特别准备的包厢。
贺随跟穆羡之走在最后边，程净秋不知道什么过来了，他走到贺随身边，还没开口，下一秒，贺随就已经自然而然的换到了穆羡之的另外一边，与他再次隔了距离。
穆羡之自然也不会去搭理程净秋，本来就不熟，又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穆羡之没有一拳挥上去已经算好了。
包厢里，众人纷纷落座，贺随带着穆羡之与程净秋一前一后进来，贺顿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弟弟坐下的时候抬手揉了一把弟弟的脑袋。
程夫人一坐下就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刚刚贺家人的话明显不中听，“贺先生，贺太太，你们家里人今天就是刻意来找不痛快的？我家小优年纪小，而且刚回国不久，怎么就这么不受您二位待见了？两个长辈，怎么好意思明里暗里说小辈的不是？”
姜之然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这张玉雯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减当年，“玉雯啊，我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秋秋又没有说什么事，作为长辈也只是随口问了一下程小姐的意见，你这话倒像是成了我们的错了。”
张玉雯瞪了姜之然一眼，他们两个是大学校友，姜之然和她虽然是不同专业，但是两个人皆是家世好，长相出挑，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每次张玉雯都要比姜之然矮上一头，导致现在她一看见，特别是一听见姜之然说话，她就胸闷气短的。
程净秋不愿意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起身，语气态度都十分柔顺恭敬，带着作为后辈该有的态度，从贺顿联合岑遥迦停止与程氏集团合作的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今天这个情况肯定会出现。
“伯父，伯母，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们程家对不起gabbai，今天既然来了，伯父伯母也有心为gabbai讨一个公道，不管是什么，我们程家都认了。”
贺随垂眼，视线落在手里的酒杯上，他听见程净秋的话，只觉得讽刺，一个迟到将近八年的道歉，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会把自己逼到那个地步，不愿意相信。
如今，一切看来，也确实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净秋，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们家认了，当年的事明明是你妹妹吃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们贺家人能高贵到哪里？”
程夫人被接二连三的刺激，如今又听见程净秋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口不择言，竟然又将当年的罪名再次扣在了贺随身上。
程静优赶紧拉住情绪失控的程夫人，眼眶都红了一圈，声音软软的，满是委屈：“妈，我没事，当年真的不怪贺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要把我推下去的，也不是故意要对我做出……做出……”
程静优话没说完，眼泪就已经大滴大滴的掉落，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贺随把她怎么了。
“程静优！”程净秋没想到这个妹妹到现在还是要咬着贺随不放，朝着程静优高声开口。
程静优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抬眼，倔强的看着程净秋，这回只能是背水一战，贺家人又能怎么样，谁也不能破坏她在程家的平静生活。
程通海看着程静优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又看看而儿子双标到极致的态度，猛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喝道：“程净秋，你这个不孝子，给我闭嘴！”
程家人乱成一锅粥，岑遥迦坐在旁边，跟贺顿对视一眼，微微挑眉，这家庭伦理狗血剧，可不得比岑木栖带回来天天吹的八卦有趣。
就在程家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安静了一晚上的贺随突然“啪”的一下放下手里的酒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贺随抬眸，对上程静优红得不像样的眼睛上。
“你确定当年是我把你逼着，你不肯配合，所以我才把你推下去的？”
程静优没有说话，身体微微颤抖，贺随啧了一声，当年到底自己是眼瞎了，居然被这么一个小白花设计，这一刻，贺随忽然就不想忍了。
他猛的起身，绕过桌子，大步走到程静优面前，伸手隔着衣袖拉住程静优，程静优猝不及防，被贺随拉着，径直出了包厢。
交流会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也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希望能跟霖城三大集团有合作机会的人，还在等着，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居然会看见令人震惊的这一幕。
贺随拉着程静优，步子迈得很大，其他人跟在贺随后边，好不容易才赶上消失在宴会厅后庭院转角的贺随跟程静优。
只见程静优被贺随扯到后庭院的水池边，还没等程静优反应过来，贺随已经把人往水池边一扯，手一松，众目睽睽之下，程静优被贺随扔进了水池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等到程静优好不容易从水里爬到岸边，正咳着，贺随已经走过去，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声音冷极了。
“我贺随从来不会跟女人动手，更何况你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但是，你记住，这个是你自己要求，既然你说我当年把你推进水里的，那今天，我索性就坐实这个罪名，不用谢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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