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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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料峭的山壁往上，便能回到正路上。
山缝中，有迎春花颤抖着探头，淡黄色的，随风轻摆。
山壁陡峭，谢濯额上坠着汗珠，手掌紧紧贴在峭壁上，缓缓向上。
而姜迟在他下方半人的位置，身下一根枝条扭动着托起她，深褐色的枝条上，隐隐泛出点点绿意。
她手上，还握着一颗浑圆泛着红的果子。
“谢濯——”姜迟嘴角沾了果汁儿，说话时，鼻翼前全是果子的清甜，她看着上方小心翼翼无比艰辛的谢濯，好心道，“你还是同我一起靠着枝条送上去吧。”
“这山壁实在是太……”
陡峭两个字尚未从姜迟口中脱出，便听得谢濯的声音淡淡响起。
“我自己能行。”谢濯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只剩一半路程的山壁，又低头看向了无比惬意的姜迟。“你……”
谢濯说到一半，却又噤声。
只见他右手稳稳握住了那山壁一侧突出来的平台，整个人万分灵巧地往上一跃，滚进了石台内侧。
姜迟也叫枝条缓缓托举了上来，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谢濯。
而谢濯并未看她，而是用刀子割下了长长一条藤蔓，缠绕着手中扯了又扯。
“谢濯，你做什么呢？”姜迟将手中的果核丢向了下方。被激流瞬间吞没。
谢濯并未回答姜迟，而是靠近了些，将手中的藤蔓系在了姜迟腰间。
谢濯垂着眼，叫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而他的温度骤然离得姜迟极近，叫姜迟一瞬间失语，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般，操纵着那托起自己的枝条离得石台更远了些。
姜迟低头去看，她的腰间叫那藤蔓捆得紧紧的。
藤条上还留有细细的，随风而动的小花。
谢濯将藤条的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腰间，因为姜迟的动作，方才垂坠着的藤条绷得紧了，中间坠着的花苞轻颤着绽放开来。
谢濯眨了眨眼，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抬头继续往上爬去。
而姜迟叫枝条拖着，藤条拽着，面上有些呆滞。
清风吹过，姜迟垂在脸侧的发丝猝不及防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姜迟下意识地闭上眼，用手去揉，等她放下手时，才明白过来谢濯的意思。
姜迟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谢濯，你是怕我灵力不够支撑我到山顶上，半道坠下去？”
谢濯的动作顿了顿，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只是停了一瞬，又抬头向上爬去。
可见他这反应，姜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哈。”姜迟发出一声轻促的短音。
只见那原本慢悠悠抬着姜迟向上的枝条速度陡然变得快了起来。
姜迟活到现在，旁人许是能说她懒散，说她修炼不勤。
却是没人能说一句她的灵气稀少不纯。
姜迟那棵本体桃树灵力充沛，这天上地下，算得上数一数二。
如今却叫面前这个身上没有半点灵气的
谢濯只觉腰间一紧。
抬头去看，只见姜迟满脸得色地在他上方半个胳膊的地方，叫他不得不提了速度。
很快，谢濯腰间发力，爬上了山壁，仰面躺在了地上。
而姜迟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是将原先捆着她腰的藤蔓解了下来，把玩在手掌当中。
“便是这人间灵气尽数枯靡了，我的灵气也远远不会枯竭。”姜迟脸上带着一丝傲气，那傲气藏于她含笑的眉眼当中，落在了谢濯眼里。
谢濯见过许多人的模样，却没有哪一个人，有姜迟这般的自如。
分明这样的神情若是旁人做出来，该是倨傲的，该是令人生厌的。
可偏偏，这表情落在姜迟身上，便只剩可爱。
谢濯收回视线，眼皮微阖。
按在胸口的掌心有些痛，应当是方才攀爬时磨破了，可更多的却是烫。
那热意顺着谢濯的衣衫向下，落在了他的胸膛上，钻进了那颗砰砰跳动着的心里。
姜迟蹲下身去，手中的藤条把玩间甩向了谢濯的脸上。
“不要小看人了——”姜迟松了手，藤条落到了谢濯脸上。
随着藤条上力的卸去，那冒着绿意的藤条从谢濯脸上滑落，只余两三片浅黄的花瓣，仍旧沾在谢濯棱角分明的脸上。
那浅黄的，略有些残破的花瓣，像是本该就长在谢濯脸上。
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陡然生出了几分破碎感。
姜迟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在九天之上，貌美之人，无论男女，她都见过不少。
不说旁的，那些仙人身上自带着超然绝尘之气，便是那气度都要将谢濯甩出去很远。
可现在，她心中却是无端生出一个念头。
面前的人，竟是俊美过嘉临上仙。
似是叫脑子里的念头吓到了一般，姜迟退了两步。
而谢濯也支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抹去了脸上残留的花瓣。
姜迟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气去。
果真是累得狠了，竟是眼花了。
虽说她不怎么喜欢嘉临上仙，可嘉临上仙的样貌却是九天之上数一数二的，怎么会叫这半妖比了去。
“我们快些去镇上，换些盘缠赶路吧。”姜迟转过身去，逃一样往前赶着。只留谢濯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动作。
“不急。”谢濯声音淡淡，只是风未能将他所说的话递到姜迟耳边，谢濯垂着眼，伸手去摸收在袖中的玉牌，那玉牌做工精细，颇有分量，按上去有些膈手。
“什么人？！”姜迟的声音骤然传来。
谢濯思绪猛然回笼，冲向前方。
姜迟面色稍有些凝重，她抬眸看向面前穿着白衣的男人，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身子抵在了一棵刚刚抽芽的大树上。
姜迟面前站着的，正是李玺祁。
他一路顺着姜迟身上的灵气追寻而来，终于是在姜迟离开这座山前，拦住了她。
李玺祁眼中有一丝贪婪。
先前循着灵气追踪时，他竟是不曾发现，这小桃妖身上灵气竟是这般充沛。
如今天地之间，灵气渐衰。
各宗各派，无一不是搜罗着天下的奇珍异宝，好在日后灵气枯竭时，借着藏匿于天珍地宝中的灵气继续修炼。
可面前这只妖精，身上灵气充裕到，整座尧光山都无法同她相比。
李玺祁往前一步，眼中更显狂热。
若是……
李玺祁眼中精光迸发，他体内的每一处血脉都在叫嚣着。
若是能将这妖精炼化了，何愁世间灵气枯竭，他李玺祁又怎会仅仅做个大弟子。
便是尧光山的宗门长老也是做得。
思及此，李玺祁祭出身后长剑，御气袭向姜迟。
“你这妖怪，连同恶鬼霍乱人间，今儿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好叫那些惨死的百姓瞑目！”
分明心中想着的全是自个儿，可李玺祁口中所说的，却无一不是为了正道，为了百姓。
姜迟连连后退，堪堪避开李玺祁的攻击。
“你，你搞错了吧。”姜迟一双眼瞪得极大，“分明是我拦了那恶鬼，救下不少人……”
可于李玺祁这样的卑劣小人而言，姜迟说什么都是枉然。
先前他一路追寻，是为了找一个为尧光镇上发生的事担责的人。
而现在的理由，变成了为他李玺祁自己。
姜迟见面前那人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唯有御气去挡。
可同人打架，偏偏是她最不会的事儿。
姜迟的那些小把戏，对付对付尚未彻底成精的狼妖许是行的。可对上修习数年，的确有那么两分真才实学的李玺祁，却是落入下风。
“矮身！”
谢濯的声音骤然响起，姜迟来不及思索，应着那声音矮下身去。
而谢濯从暗处灌木丛中猛然扑了出来，冲向了李玺祁。
李玺祁微微一愣，冷笑一声。
“雕虫小技。”
只见他执剑的手骤然松开，双手合于胸前结印。
谢濯手中匕首未能戳到李玺祁，便叫震飞出去。
李玺祁抬眸看向姜迟，似是叫方才这一处搅和得失了耐心，“玩儿得够久了……”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李玺祁脚腕吃痛，身子歪向一边。
是小雪狼。
方才混战中，也不知他是何时被打飞的，更不知他是何时摸到近处，狠狠扑向李玺祁，咬住他的脚踝不松口的。
“该死的狼崽子。”李玺祁右手上抬，悬于半空中长剑飞回他的手中，
只见他握紧了长剑，砍向了狠狠咬住他脚踝的小雪狼。
眼瞧着闪着寒光的长剑就快落在小雪狼的背上。
数道枝条拔地而起，牢牢钳制住了李玺祁的四肢。
李玺祁面目狰狞，好似要将面前的人活吞了一般。
他奋力挣扎着，钳制住他的藤条随着他的动作颤抖，几乎要断裂开来。
姜迟觉得自己的双臂要随着那藤条一起断了。
就在疼痛直冲她脑门时，那道黑色的身影再一次冲了出来。
李玺祁面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谢濯松开手，退了两步。
李玺祁胸前，插着他的那柄匕首。
鲜血洇了出来，一点点染红了李玺祁的前襟。
噗通一声。
李玺祁跪倒下去，没了声息。
姜迟有一丝不真实感，这人就这样死了？这般轻易？
可不等她细想，方才还站着的谢濯，却是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