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是直接把人送到寝殿的，殿内的气氛，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皇上着了身宽松的明黄睡袍，冷冷吩咐：“苏公公，你退下吧！”
苏公公刚要退下，又忍不住道：“皇上，秦宝林腹中怀着您的骨肉。”
希望皇上顾念些，不要太为难秦宝林。
皇上斥道：“多嘴！”
苏公公退下时同情地看了兰若一眼，秦宝林也怪可怜的。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朕更衣，难道还等着朕伺候你？”看到杵在一边的兰若，皇上就来气。
宸妃为救她的命求他宠幸她，她这才有机会接近他，宸妃病重，这丫头不想着感恩，竟连见宸妃一面都不肯，当真是铁石心肠。
“是。”兰若缓缓走了过去，她是皇上的女人，这一天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皇上的衣服很宽松，明显就只穿了一件睡袍，只要解下睡袍，便没有什么可更的了。
兰若手靠近他的腰间，就要解开腰带，皇上忽然擒住了她的手。
兰若一愣，皇上气息冷得怕人，龙涎香的味道浓郁好闻，却无端给人压力。
皇上咬牙切齿：“朕问你，宸妃想见你一面，你为什么不肯去？”
“嫔妾……嫔妾不便前去。”真正的缘由，她是不能告诉皇上的。
“怎么就不便前去了，你是缺胳膊还是断腿了？枉宸妃那么为你着想，你就是这样一个没心肝的东西。”
她现在怎么解释都无益，皇上位居高位，怎么会知道她这样的小人物生存的艰难？去见宸妃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见了之后，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宸妃是淑妃的劲敌，她与宸妃亲近，淑妃安能放过她？她在淑妃手底下讨生活，自然只有站在淑妃那一边。
她欲言又止，像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哼，又想在他面前装？装得再可怜，也只会让他更厌烦！
皇上一扬手，兰若被带得朝后连跌了数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这一跌着实地跌得不轻，要是她腹中真有孩子，保不齐就没了。
她的手放在腹部，似是真的担心“腹中的孩儿”出事，皇上越发厌烦，当真仗着“有孕”就以为他会对她另眼相待吗？
皇上毫不怜惜，冷冰冰道：“你还没资格伺候朕，就你这种货色，给朕提鞋都不配！你无德，朕就罚你抄一夜佛经，为宸妃祈福，也为朕可怜的孩子超度。”
桌案上摆着厚厚的一本女戒并笔墨纸砚。
兰若缓缓起身，朝桌案走去。
皇上警告道：“明天早上朕要见到抄完的女戒，要是让朕发现你偷懒，朕饶不了你！”
虽然不知道皇上会怎样饶不了她，兰若还是乖乖去抄了。
她对宸妃有愧，为宸妃做些事也好。
皇上见她没反驳，自顾自休息去了。
桌案左右两角各摆着一支蜡烛，都是大蜡烛，兰若坐在中间抄写，烛光明亮。
皇上没说抄几遍，案上堆了高高一叠纸，都快将她淹没了。
桌案那边的“沙沙”声，让皇上有些难以入眠，好几次他睁眼看见困乏的兰若，就想说算了，让她去休息，可想到她对宸妃的无情，皇上硬着心肠又睡了过去。
抄了几个时辰之后兰若的手就有些酸了，蜡烛快要燃尽，她便想出去找太监帮她换，皇上那头立刻斥道：“给朕安心待着，别想偷懒！”
“皇上，嫔妾是想换支蜡烛。”话出口发现皇上没回她，这才知道皇上不过是梦中的呓语。
就连在梦中都想着为难她，皇上这是对她厌恶到了什么地步？
兰若摇了摇头，出去找人。
苏公公就在外面守着，两手插在衣袖里，见到兰若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御书房有守夜的太监，他在这里就有些听墙根的意味。
他记着末覃的话，担心皇上对兰若做什么，这才守在这里，好在里面没传出什么声音，见到兰若出来，更证实了皇上没有对她怎样。
兰若笑笑：“苏公公，能帮我找支蜡烛吗？”
大晚上的要蜡烛做什么？苏公公心有疑惑，还是帮兰若去找了。
“宝林稍等，卑奴这就去取。”
天快亮的时候皇上又醒过来一次，见她认真抄着佛经，烛光下的她宛如画中的仙子，粉妆玉面，娇俏可人，美得不真识。她虽被罚，脸上却没有不甘愿的样子，安静中又带着几分顽强，与宸妃的柔弱截然不同。
哼，宸妃身子孱弱，这丫头身子骨硬朗着呢，朕看多熬几个夜都不成问题！
皇上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晨起来时，皇上过去问她：“抄了几遍了？”
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用完，兰若的两只眼睛成了熊猫眼，精力还是充沛的。
“回皇上，一百遍了。”
皇上略略吃惊，罚抄佛经是最常用来责罚妃嫔的法子，别的妃子一夜能抄出三遍就算不错了，她竟抄了一百遍？
“拿过来朕看看。”不会是胡乱抄的吧？看她也不像是会诚心替宸妃祈福。
兰若递过去一份，字迹工整，是小楷。
他听说，她在秦府是不受宠的，秦司马就没管过她，进宫之前都是当下人看待，定没怎么教过她书法吧？
皇上不由问道：“你的字是谁教的？”
想到那个人，兰若心里不由泛酸：“是嫔妾的奶娘，沈嬷嬷。”
一个奴婢也识字？
看他不信的样子，兰若补充道：“沈嬷嬷跟着娘的时候，娘教过她识字。”
一个千金大小姐的字居然是一个奴婢教的，传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皇上忽然又想到，她娘，那不就是宸儿吗？是宸儿教的？怪不得这样工整，宸儿的字一向是最好的。
皇上气消了大半，说话也温和多了：“你这奶娘倒有几分本事，回头朕也见见她。”
“回皇上，沈嬷嬷已经不在了。”
皇上惊了惊，发现她眼里闪着隐忍的泪花。
宸儿从小不在她身边，能照顾她的人也就是沈嬷嬷吧？
听到这话，皇上顿时就有种心酸的感觉，云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娘，常常在他耳边挂念。
皇上无心再为难她。
“把眼泪擦干，回去休息吧，让人看见还以为朕欺负了你。”
兰若在心里翻了翻白眼，难道没有吗？
熬了一夜，她体力着实有些不支，欠了欠身便退下了。
皇上把手中的这一份放回那摞纸上，唤了苏公公进来，“把这些给宸妃送去，就说是秦宝林诚心为她祈福抄的。”
宸妃想念秦宝林，能见到秦宝林的字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苏公公登时明白皇上昨晚让秦宝林做了什么，亏皇上说得出“诚心”二字，抄一夜，也真是难为秦宝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