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睁眼醒来，想着妈妈的叮嘱，想要起身，继续敲门。然而她正要起身，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她只觉得全身软趴趴的，完全不听她的使唤。她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有些慌张地东张西望起来。
她这才发现视线有些怪异，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依稀能辨认她躺在一个四周被木栏围起的小床上。在她短暂人生的不多的认知里，这似乎像是电视上的婴儿床，妈妈说是给比她小很多的弟弟妹妹们睡觉用的。她想不通为什么会睡在小弟弟，小妹妹们睡的婴儿床上。然而她的体力并不能支持她多用脑，不一会儿她就意识模糊，又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乖乖，饿了吧，娘给乖乖喂奶奶喝哦……”
她感到唇边凑上一个柔软的东西，鼻间嗅到一股奶香味，她凭本能吸吮起来，待她感觉到身体的饱足感，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她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哭一哭，日子就过去了两个月，她的眼睛总算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在这两个月里，她有限的知识总算帮她弄清楚了一件事——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小婴儿。她还有了爹和娘，她知道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对爸爸妈妈的叫法，爹叫娘丹桂，娘叫爹富贵。
她想不通妈妈去哪了，常常想妈妈想到哭，这时候娘就会以为她饿了，给她喂奶，温柔地哄她，她渐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这一天，她看清了娘的样子，觉得娘真的很漂亮。
丹桂确实是一个美人，虽然因为终日操劳而神色疲倦，但黯淡的面色也掩盖不了她精致的五官。
“小乖乖，妈妈带你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丹桂把她抱起，带到院子里。
正值阳春三月，这院子里虽然没有植什么名贵花种，但院子里长了多年的老桃树，墙上爬满的郁郁葱葱的藤蔓，和墙角坚强地长出来的小野花倒也相映成趣，形成一道粗野的风景线。
——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有了新的名字，叫做乔大姐儿，爹娘平时都唤她大姐儿。
她知道了这里是电视里演过的，妈妈口中的，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她成为了乔大姐儿，从前再也回不去，妈妈再也见不到了。
爹娘是乔府的家生子，爹叫做乔富贵，娘从前在府里伺候过先老夫人，被赐名丹桂。
在她五岁这一年，隔壁搬进来一户人家。听爹娘说那家的女主人四年前就得病死了，男主人考过童生试，通过了县试，府试，却怎么也考不过院试，最后索性不再考了，靠在私塾里教蒙学为生，至今还是个童生。他原先在考院试的地方赁了个院子住，最近放弃考试，搬回了这宅子。
她不懂童生是什么，她只是觉得每日从隔壁隐隐飘过来的读书声很好听，她总是贴在墙根下听，却还是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这一日，她望着那棵伫立在院墙边高高的桃树，心里有了主意。
她艰难地爬上树梢，一点点挪到院墙上。
她趴在墙头向隔壁院子里张望，从一扇半开的窗户望进去，屋里站着一个成年男子，他对面端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上半身被窗几遮挡着看不清楚，手中正捧着一本书，清脆地朗读。
没了院墙的阻隔，她听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她痴痴地听着，虽然听不懂，却觉得很好听。
直到屋里娘亲在喊她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挪下去，去和娘学习做绣活。
——
从此，只要有时间，她就爬到树上去偷听，听得多了，觉得似乎也隐隐明白了一些道理。
这一日，她照旧趴到墙头上听书，却见那小男孩突然从窗边探出头来，准确无误地看向她，她吓了一跳，险些从墙上摔下去。她忙稳住身形，只见那小男孩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来到墙根底下，抬头望着她。
“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见他一脸担忧的样子，也不再慌张，乖乖答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叫尹如瑾，你叫什么？”
“我叫乔大姐儿。”
那小男孩忍不住笑了：“乔大姐儿算什么名字？哪家的第一个女孩儿不叫大姐儿？”
她被人笑话了也不生气，好奇道：“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瑾，美玉也。我的名字便是赞我如一块无暇美玉一般。”
“美玉是什么？”
“你连美玉都不知道？”小男孩一脸郁卒，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就是一种通体温润，有光泽，十分好看，珍贵的石头。”
“原来是石头啊。”
“不是石头！”小男孩十分郁闷，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岔开话题问道：“你今年几岁啦？”
“我五岁了。”
“我今年六岁了！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
她虽然不知道年龄大有什么好骄傲的，但见他自得的样子，于是也想争一争：“不对，我今年十岁了。”从灵魂算是十岁了，她可没说谎。
“你骗人，你长得这么小，不可能有十岁了。”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哄她道：“你每日都来听书，是不是想识字啊？你若是叫我哥哥，求求我，我便教你。”说完一脸得意等她来求他。
谁知她一脸困惑地道：“什么是识字啊？”
“你好笨啊！怎么连识字都不知道！”他转身向屋内跑去，不一会儿捧着一本书出来，指着上边的小方块对她道：“喏，这就是字，我教你识字吧，不过你得叫我哥哥！”
她看过去，原来是电视上会出现的小方块，她突然想起妈妈也说过要教她识字，却一直没时间，后来……
小男孩见她突然情绪低落起来，不由一慌：“你怎么了？大姐儿？”
她抬起头来，眼含泪花地望着他：“我想起妈妈了。她也说过要教我识字的，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边叫奶奶的发音和妈妈相似，小男孩以为她说的是奶奶，也想起自己去世的奶奶，不禁也伤心起来。
她见小男孩被他惹得也难过起来，连忙道：“哥哥！你教我识字吧，我想学！你别难过。”
小男孩见她原本自己也还在难过，此刻却笨拙地安慰他，也破涕为笑：“嗯，夫子我就收了你这个学生。”一边说，一边虚做抚须状，装作一副老学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