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乘着只有两个人的时间蒋珑有意示好，稍微有些扭捏地靠近芮阳。
“问你个事？”
“什么？”
“我这几天一直待在这里，你看我烦不烦？”
“不至于。为什么这么问？”
“咱们只说心里话好吗？”
“你又要吓我？”
“不是，只是好奇，如果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会觉得难过吗？”
“什么事？或许会，或许不会吧。”
“我觉得我会难过。”
“看不出来。你不是铁打的吗？”
“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是肉做的。”
“所以你还是怕我会拿捏你的弱点。”
“是的。你不图钱，也不图感情，为什么要跟我？”
“我知道你对女人有偏见。或多或少，物质是每一个人都避免不了的。不过女人有梦想也有自己的灵魂，不仅仅只有感情，还有野心、有才华。或许我只想证明自己的眼光。”
“所以就会快我一步？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最介意的事。”
“可能是我觉得有的东西在有的时候兜头兜面的和你商量你也不会同意吧。我也是被胁逼着，只好自作主张。”
“怎么对我又这么没信心？”
“你还不知道你这个人很执拗吗？”
“是有一些。”
“我不想自己为你做的事会因为一些无谓的人和事打了水漂。为人做事不是为了理想就是为了钱，感情是不存在的。能在你身边的人，更不会。但你也不用这样就真的做一个毫无感情的管理者，情绪还是有价值的。”
“你在劝我？”
“一半一半吧。如果真的而想劝我会说，你最大的问题，是名声太臭。”
“怎么突然转变话题？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没有我这么夸人的。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你的判断、你的果敢，但现在讲究中庸，特别你面对的是玺元那群老人，至少要表现出表面的中庸，不能再是以前的样子了。不过这点可能你也意识到了。我陪蒋元生写了好长时间的毛笔字，也想了，我最喜欢一个字是蛰，你是是龙是凤是毒虫都好，在破土之前其实也是一个丰富的过程，在这个时期就好好休息，续足了力，春天到了才是你破土而出之时。”
“哈哈，你之前怎么不讲这些话。”
芮阳打量蒋珑，讲什么样的话有时全在于对方的状态。
“大概是之前太忙，现在太闲。”
蒋珑撅嘴，玩笑中又带着些认真。
“其实你当我的软肋也好，像你这样又硬又臭还带着刺的软肋，比可能我任何一个地方都还要坚韧。”
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最后变得每一天都一样冷了，蒋珑收回目光，只盯着鸿元和拾意。
鸿元这边没什么问题，古崇康做事他一直很放心，与沈家兄弟的合作进展不错。只是拾意的新投资要紧些。
喊了李存佳到办公室，指点他跟紧已经铺开的线上红酒项目，期间少不了和伍合伍合作。
对于蒋珑的安排，李存佳只顾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蒋珑微微皱眉。继续说道。
“存佳，你以前和汪泉他们的恩怨就过去了。我不是不能容忍人犯错，但关键的时刻你不能给我掉链子。”
李存佳刹时有些震惊，虽然他也没想过瞒得了蒋珑，却真没想到对方能够忍这么久，最后还是放过了他。
这年的圣诞节前下了一场冬雨。
蒋珑带着芮阳和蒋钦到蒋元生处小聚，酒足饭饱后，三人其乐融融的踏进二楼的休息厅。
蒋钦原是以为打个牌，聊聊天什么的，不想蒋珑才进厅就直奔钢琴。
如林中雨点的琴声倾泻而出，蒋珑煞有其事的坐在钢琴前演奏那曲“marrychristmasmrlawrence”。
听得出他是强学的，仅凭肌肉的记忆让手指在琴键上乱跑，不过到后面就渐入佳境了，似乎还有些沉浸在其中。
曲毕，蒋珑脸上有些质朴的兴奋，蹦到芮阳面前。
“怎么样？我说我能学吧。”
蒋钦初初有些高兴，而后想到自己大提琴也几乎没学，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慌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揽在怀里。
蒋珑将脑袋搭在蒋钦的肩上，压着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堂弟，捏着他的手臂又滑到双手紧紧扣住。摇摇晃晃地对着芮阳眨眼。
“我和钦仔同弹一部琴，你照拉你的小提琴。我也就不用洗耳朵了。”
都笑着，芮阳盯着蒋珑褐色西装上挤出的折痕，无法开口回应。他的笑语总是不能叫人放心的去听。
不过温馨的时刻哪怕是假装出来的也及其珍贵。
离开的时候雨稍微停了一会儿，车停在后门，两人穿过白沙庭院走了几步。
芮阳只穿着风衣，有些不适冷风，缩起脖颈抖了一下。
蒋珑侧头，镜片后是微含笑意的眼眸，他咧嘴一笑两个门牙也大大的漏了出来。
“冷吗？”
她更加放肆的缩着脖子，没有回答。
“原来你怕冷啊？”
说着蒋珑将身上的毛呢大衣脱下披在芮阳身上，又开始解围巾。
盖在身上的大衣还带着体温，这份暖意在身上倏尔荡漾开来。芮阳扭头打量蒋珑，正儿八经的西装外挂着空荡荡的呢子内胆，突然有了一股土气，完全不见他的“美学”。
这看着也不像是不怕冷的样子啊，芮阳双手合在面前笑了起来。
与那边的温馨甜蜜相比，芮阳楼下停车场的两人就凄惨的多了。
离蒋珑交代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人还没有回来，古崇康和李存佳倒是意外的碰头了。
“你怎么也在这？”
李存佳拎着公文包，手臂上还挂着围巾。才下飞机就赶来的他倒不是那么冷。
已在冬雨中等了一段时间的古崇康红着鼻子打开车后座的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个深色的皮箱。
“他今晚住这，叫我拿些衣服配饰来。你呢？”
李存佳摇摇头，提起手里的包。
“才下飞机。把东西送过来，明天还要和他去杭市。”
“辛苦。”
“你也不差，挺闲的吧。还做parttime了。”
两人对视，看共事多年的对方一时间有些陌生，从前的身份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调。
还是李存佳最先打破沉默。
“老往这边跑也不是办法。什时候都搬到那边就好了。这么天天跑，虐狗。”
古崇康本想接话，却被李存佳最后两个字阻了。
闷声闷气的来了一句。
“不要算上我。”
一脸匪夷所思，李存佳瞪大眼极其缓慢的打量了一遍古崇康，咬牙。
“淦。”
只出差两天，蒋珑已觉得想要马上见到芮阳。才返回榕城就直奔她住处。
屋内果然温暖，空气里淡淡充斥着香料和红酒味，芮阳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羊绒毛衣在煮红酒。
蒋珑丢了手里的包，拎出一件斗篷往前几步展示。
“好看吗？”
“可以。”芮阳抬眼，表情温柔。
“我看好看，就拿了两件，待会你试试。”
“知道了。”
她至少不是一概拒绝，或者完全不给他回应。
蒋珑放下斗篷围过去。
“今天好冷。”
芮阳点头。回头看他身上还穿着大衣，探头一嗅，还有些冷风的味道。再去看他的面庞，发梢有些凌乱，镜片下的脸又瘦了，鼻尖像个顽童自己点着一抹粉红，这模样与一年前已大相径庭。
“我一下飞机就想见你了。前两天冷着，感冒好些了吗？”
芮阳没有回答，而是拿起煮好的红酒，递到蒋珑面前。
先是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才接过用手捧着撮饮。
“谁送你来的？还在下面？让人回去吧，怪冷的。”芮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抬起头，蒋珑瞪大眼睛，咽下口里的酒。
“你是要主动留宿我吗？”
“这又不是只有一间房，回回都要你开口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两个人的相处更像一门修炼，是走火入魔还是神功已成，大概还是要交给时间才能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