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养九年，不论什么借口，都没有说服力。
若心里真有孩子和母亲，凭着人的韧劲，那怕千难万难，都不会轻言放弃，更何况万永康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因特殊职业，而无法顾及孩子跟母亲的人。
说白了，就是以桑缨阅人无数的眼睛看，万永康这个人，就是从头到脚的渣男，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能显示出他的情深义重。
再说她故意着重提弃养，就是告诉万永康别把她当傻子，以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以抹去他曾经犯下的错。
小花跟小伟，也不是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件。
那是活生生的两条生命。
既然是生命，那该有的尊重就该有。
对着桑缨犀利的眼神，万永康退缩了，有些心虚道：“明白明白，那你看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这两孩子是我的呢？”
“第一，我需要看你和孩子母亲的结婚证。”
万永康吸气，瞳仁内缩道：“我和林姐儿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结婚证这一说，这，这，这，如今她又不在了，我，我，我去哪找结婚证啊。”
桑缨气定神闲，拍了下南江安平村村长开的证明。
“这张证明只是证明你曾下放到安平村，但并没有白纸黑字的写着，你和孩子母亲是夫妻，这么说你明白吧？”
万永康顿时皱眉，支支吾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重新回安平村开证明，证明我和林姐儿曾在安平村结过婚？”
“是，村委公章和南江派出所的公章一个都不能少。”
老太太一听还要回去开证明，蹭的一下站起来火了：“我说你这不是折腾人吗？你把孩子叫出来，让他俩站到一起看看，如果像的话哪需要开什么证明啊，除非那个女人和别人有一腿，生的不是我儿的孩子。”
桑缨理都没理老太太，她反正只是目光平静的看万永康，以态度告诉他，想把孩子领走，就得按她的规矩来，否则从哪来就回哪去，她连孩子都不会让他见。
更何况中肯的话，她这的手续就这样，也没存心刁难人。
若是心里真有孩子，这点困难和手续算什么？
除非他想孩子是为了别的原因。
直视了桑缨几秒，万永康知道她不好糊弄，忍着心气呵斥老太太：“妈你别说话，好事总要多磨的。”
言罢，他又赔着笑道：“那除了这个证明，还需要别的吗？”
“还需要你的一根头发，好送去北平做亲子鉴定，如果结果显示你们有血缘关系，那就可以来走正规手续了。”
还有手续？
万永康眼中越发不耐道：“还有什么手续？”
“你先办好这两样再说，剩下的手续都简单，不过……”桑缨拉了长音。
“不过什么？”
“不过要看孩子愿不愿意跟你走，如果不愿意也是不能勉强的。”
老太太越听越麻烦，黑着脸大声道：“我看你就是不愿意我们把人带走，才故意搞这么多事折磨人，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这些亲爸亲奶，还要反过来听你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发完火老太太也不管了，扯开嗓子就大喊大叫：“小伟，小伟，我是你奶奶，亲奶奶，赶紧出来见见我们，还有你爸也来了，是你们亲爸啊，快出来快出来。”
桑缨镇定的等她喊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万永康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喧哗，因为我可以随时报警告你们闹事拐人。”
万永康黑了脸，心想自己已经够忍气吞声了，还这么不给脸面，那也别怪他脾气硬一硬。
“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千里迢迢来找人，算什么闹事拐人？”
桑缨冷笑，缓缓站起身：“你现在还证明不了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就算你能证明，也洗脱不了弃养九年的事实，除非你有九年前就出境的记录，并因特殊原因困在境外九年无法回国，否则的话，任何证明都洗脱不了你抛妻弃子。”
一字一句，全像冷刀子扎在万永康心窝上，刹那间他是又窘迫又无地自容的眼神闪躲。
畏势下不停的拉老太太，又低声呵斥道：“别喊了，让我来处理行吗？”
老太太气愤，厌恶的冲桑缨吐浓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你算什么东西，端着芝麻绿豆的官，还以为自己顶破天了不成。
桑缨懒得搭理她，从抽屉拿出正规领养的手续流程，不急不慢的递给万永康。
“这是后面的手续，你可以找人先提交，另外你填一下表，我需要做个登记。”
万永康一目十行的看，只见上面需要填所有家庭成员，以及自己的工作单位，经济收入证明等等。
脸色难看下，心里有鬼的万永康收起流程便告辞了。
虽然老太太没见着孩子很不甘心，但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待人走后心惊肉跳的小草从后面伸出头。
“桑阿姨，那个人真的是小花和小伟的亲爸和亲奶吗？”
桑缨没回答，目光透过小草站的位置，若有若无的看向墙面：“现在还不确定，小花是在你后头吧？”
一直贴墙而站的小花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的走了出来。
“妈妈。”
桑缨朝她笑了笑：“过来，先让妈妈抱抱你。”
小花眼泪欻的一下流了出来，像乳燕归巢般冲进桑缨怀里。
“妈妈，小姨送我们去您哪的时候叮嘱过我和弟弟，小姨说，说……如果将来有一天，姓万的回来找我们，让我们千万不要认他，还说，还说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跟着他，我和弟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您身边，那怕在福利院长大，也好过认祖归宗。”
什么认祖归宗，就万永康那人，都不配用这四个字。
桑缨拍着哭到打隔的小花：“什么时候站在墙后的？”
小花哽咽的说不出话，小草便替她道：“就是那人喊她是小花亲奶奶的时候，我和小花正往前头来，不小心听到了。”
桑缨点头，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小花头发：“别怕也别慌，妈妈曾经跟小草说过，进了福利院，没有谁能勉强你们，这句话不但对小草有用，对你和小伟也同样有用。”
小花打着哆嗦道：“那，那是不是代表，我和小伟不走，他们就没有办法？”
“是的，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必须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没有这个基础，谁也不能强迫你们，因为你们身后站的不光是我，还有强大的国家，那就是你们最大的靠山。”
“比观音菩萨还管用吗？”小草忽然来了句。
桑缨差点笑出声，但还是忍住并严肃笃定道：“是的，国家这座大靠山，比菩萨管用，因为谁也大不过国法，越不过世俗。”
说完她想起一个段子，那就是若干年后，某个高三考生的妈妈神神秘秘的回来告诉孩子，说她给孩子找了个最硬的靠山，一定能帮他考上最好的大学。
孩子问什么靠山？
妈妈就说，观音菩萨呀！
并不知道自己幽默了一把的小草满目动容，过来拉了拉小花：“我相信桑阿姨的话，如果你不想走，他们肯定带不走你的。”
小花抽抽答答，赶紧央求桑缨，千万别让万永康把她带走了。
桑缨抿唇，一边镇定的安抚，一边抱着她坐下。
直到情绪稳定，已经不再慌乱后，才认真的道：“如果他是真心实意想抚养你和小伟，并用实际行动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妈妈建议你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当然，这些必须是在他证明自己是你和小伟父亲之后的事了。”
“现在嘛，咱们看看再说。”
想要亲生孩子回到身边的，那绝对能不畏千难万险，一点坎坷和波折算得了什么呢？
桑缨垂下眼帘，目光在登记表上扫了一眼，上面写着花城云乡人。
离这到是不远。
明天她就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万永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