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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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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俞绵绵压下探寻的心,快排到了,得去叫大徒弟过来。

    悄无声息地,一赤影灵巧上桌,侧向师徒二人离开的方向。修长五指抚上它蓬松毛发,“认识?”赤狐扭回尖尖的头,眸子浅淡,带兽类独有的水润光泽与纯然安静。

    “她带的人过了第一关,我就收摊带你去瞧瞧,如何?”青年模样的店家同它商量。赤狐眯缝了眼,似怀疑他突如其来的好心,却没再躲他的抚摸。

    一阵欢声,一阵唏嘘,人群缓缓行进,即墨臾递出方纸片。蓝衫的剑宗弟子清清嗓子,力求平和,这人瞧着实在是个不太好相与的,“去挑剑胚吧。”

    屋室横向延伸,门前竹帘半收,其余三向皆为碎冰纹槛窗,镂空敞亮,深处却只见窗外透入的光,望不尽屋中陈列的檀木架,似符阵加持。

    白石铺地,洁白如雪。檀木支架松散侧放,一字排开,约莫一人高,置物一面倾斜,一层又一层,码放剑胚。剑胚一臂长,略宽,晕着点儿银光,朴素而内敛。

    接连走过六个支架,即墨臾停在了第七个檀木支架前。剑胚满满当当,间隔一掌,毫无差别。他仰头,目光落于第三层。静站一会儿后,他抬手握上剑柄。

    低语交谈声淡去,众人微妙一静。手拎两把剑胚的即墨臾走出,“我挑好了。”蓝衫弟子哑言一瞬,“啊,哦,往右,有师兄领路。”

    两把就两把吧,费钱加倍而已。“有什么问题?”俞绵绵拍拍愣住的蓝衫弟子。“倒也没,只是双剑也同出一把剑胚,还没一上来就两把剑胚的。”弟子挠挠头。

    这就交给未来师父去烦恼吧。俞绵绵同萧衡两人交代一声,独自御剑前往剑宗。

    剑宗位于群山之巅,抹平部分山峰,楼阁沿山势高低错落,互相连通,半隐云雾之间,好似云中城。接过信件,守门弟子略显讶异,唤来另一弟子补他,领俞绵绵往内里行去。

    楼阁重重,朱窗黛瓦,丹红立柱高耸,白石长廊曲折绵延。穿过小型建筑群,登上一拱桥式阶梯长廊,一赤狐盘尾蹲坐于白石雕栏之上,下方繁花锦簇,流水潺潺。

    “又见面了。”青年开口。他伸手去够赤狐,却被无情躲开,甚至被哈了一声。守门弟子行礼退下,跟被狗撵着跑似的,步伐急促。他啥都不知道,啥都没看见,若水长老今天也被嫌弃啦。

    不止你,这赤狐她也有一面之缘。俞绵绵挑眉,“你养的?”“算吧。”沈若水愁眉,拿出肉干,“这不是同商量好的一样吗?赶巧了罢了。”赤狐扭头就跳下雕栏,扑向俞绵绵裙摆,爪子往上攀。

    这是要她抱?俞绵绵瞧一眼青年,并无阻拦之意,便将赤狐横抱入怀,暖呼呼的。“我已同宗主说明来意,求一件旧事。”

    “剑宗不问出处。”沈若水将肉干递给俞绵绵,示意她喂,“若来,剑名为人名,若走,剑留人自去。”

    “名,如今何处?”俞绵绵捏起肉干凑向赤狐,赤狐举爪自己捧着吃,十分矜持。“饮雪,剑冢。”沈若水答得爽快。

    “‘碎花断叶万念绝,孑然一身饮雪剑’的饮雪?”“对。”

    持剑人故去或退离宗门,剑便会被收入剑冢。剑宗出了名的克己,门下弟子从不轻易出剑,出剑必问心,为理还是情。按这说法,为解决私仇,饮雪剑弃下剑,退离了宗门。

    将大徒弟养到十岁,饮雪剑送他入问仙门后便去向不明。而这旧事,算起来有十六年了,也不知还剩多少痕迹。俞绵绵惆怅,摸了把赤狐毛。赤狐吃完了肉干,静静窝在她怀里,被摸了也不躲。

    “等会该过第二关了。”沈若水介绍,“第二关名‘问心’,问心中执念。”俞绵绵抱起赤狐递向他。沈若水成功揉了把赤狐毛,发出邀请,“你去不去看?”“去。”俞绵绵揣着唏嘘与同情的目光,利索收回赤狐。

    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跟随沈若水上下重重白石雕栏,俞绵绵趁机颠颠怀里的赤狐。赤狐泛金瞳孔对上她,静谧无声,隐约透出几分疑问,纯然的疑问,犹如稚子。

    这是只被卡于开智与未开智之间的赤狐。她此前从未见过它,却同她十分熟稔。但那狗,咳,太上长老实在心黑,回答大徒弟的母亲出自剑宗后,居然算她价钱。问他不如自己查。

    明明当初收徒那会儿,隔壁师姐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却只探出一个姓即墨,一个出自剑宗,两人育有二子,一个即墨谦,另一个大徒弟。还好大徒弟告诉过她,他娘姓叶,名笙。

    转个弯,空旷石坪被层层黛瓦游廊四向包裹,对向落座几人,望见两人停驻,点头示意。“那四人负责监管问心境。”沈若水俯身倾往廊下,“来了。”

    一蓝衫弟子领人入境,幽幽蓝光自石坪八方点亮,问心境开启。白石雕栏连通游廊五层,游廊共七层,不少剑宗弟子前来凑热闹,乌压压探头下望。

    蓝芒粲然,直插云霄,半透幕墙耸立,问心境封锁,出入禁止。石坪数百人愣于原地,惊异,疑惑,畏惧,眷念,喜悦,探寻,表情不一,皆已入境。

    一面色苍白的少年稍显独特,他神色淡淡,似不为所动。头顶光幕显现他藏于内心深处的执着与忆念,无视时间跨度,无视实际距离。

    望不尽的雪原,所见之处皆白茫一片,只同浅淡青灰相接。世间似只剩青与白两色,隔着光幕便也透出无限凉意。

    “这是雪崖?”沈若水询问,“犯了什么事?”“谁说雪崖就一定用来惩治弟子的?”俞绵绵回问,“你怎么认得出?”

    “多年前,我们宗门曾与你们有过一次友好往来。”沈若水面露戚戚,“那叫一个冷,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你大概没听过‘遇事不决,雪崖求学’。”

    “怎么没听过,我还同人刻字对骂,不,探讨交流来着。”俞绵绵一言难尽,“你不会就是那个同人吵到洞顶的沈大善人吧?”

    沈若水赶忙捂住赤狐双耳,“年少轻狂,年少轻狂。”赤狐正打盹打得好好的,对着他脸就要呼上一爪子。俞绵绵摸摸头,它收爪趴回肩头,不理人了。

    “我曾想,若没那一遭,饮雪师姐约莫也不会同那小子遇上,就没后面这些糟心事了。”自知理亏,沈若水悻悻退开。

    一道黑影于呼啸风中行来。黑发飞扬,遮掩大半脸庞,只露出双眸,如化不开的墨,寂然旷远,其中却倒映圆月,无端勾人心生绮念。光幕中举起孩童的手,黑影轮廓越发分明,黑衣勾勒曲线。

    女人俯身,却并未抱起孩童。孩童收手,视线上移,直直对上她双眼。女人浅淡双唇微动,牵上孩童的手。

    画面忽地停滞不动,而后两人行于雪原,雪絮渐密,灰蒙一片。

    足下厚雪渐成阶梯,视线左右转动,没了女人的踪影。光幕画面剧烈晃动,孩童向下跑去,要寻女人。似力乏,晃动减缓,往下是阶梯,往上依旧是阶梯,一层又一层,如何望也望不见尽头。

    忽地,孩童回转,向上奔去,白光笼下,光幕消散。

    一众剑宗弟子议论纷纷,还没见过这么快就出问心境的,差不多刚入境就出了境。

    “被截走了?”画面停滞前,对向一人抬手触上了幕墙。“不合适放出的就会被屏蔽。”沈若水不死心,伸手探向赤狐的背。

    俞绵绵一手横肩扣头,一手拦腰紧抱。沈若水成功摸到赤狐顺滑蓬松的背毛,心满意足。一天得了半年的份,感动。

    “我去替你要来。”沈若水步伐轻快,愉悦满足之意满溢而出。赤狐抬头,满眼控诉。俞绵绵心虚,拍拍背,“不帮了,绝对不帮了。”

    “你好好的,往后得空了,我就来看你。”俞绵绵浅同赤狐对视,“好不好?狐崽儿。”金瞳水光涟涟,赤狐通人性的抽抽鼻子,窝入她怀,算答应了。

    一来,赤狐便黏上她,一副跟定了的架势,然而她却知之甚少。沈若水似猝不及防,一路担忧赤狐被拐,对她态度极为配合,剑宗弟子跟见了鬼似的。

    有沈若水在,赤狐不会受委屈。她也暂且无暇顾及自身,无论当年友好交流的名单,还是饮雪剑声名的由来,哪个不又是一桩陈年旧事?

    饮雪剑同即墨家那人为何而决裂,即墨家又于其中充当何种角色?只要大徒弟还被牵连其中,即墨家就脱不了干系。单凭他们背后递剑法这点,她就不能放过这一突破口。

    “喏,封里面了。”“多谢。”收过玉简,俞绵绵摸摸赤狐头。赤狐不情不愿地跃下,迈前几步,到底没跟去。

    御剑凌空,楼阁远去。

    大徒弟似乎有所猜测,无法否认,她的确同他母亲叶笙相像。俞绵绵捏捏玉简。能被剑宗长老判定为不适合放出的画面,真是让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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