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夙才回过神。他愣愣的看着坐在他身边的苏墨，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没走？”
是啊？自己为什么没走？苏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但这人却十分理直气壮的反问程夙：“你不是也没走？”
苏墨说完后就觉得自己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程夙没走和自己没走有什么关系？自己这话说的像是个和朋友吵架的小学生。他有些慌乱的想要开启一个新的话题以掩饰掉自己刚刚的尴尬，可是一开口则是一场新的尴尬。
苏墨说的是：“刚刚那个是我前女友，我们已经分手好久了。”
苏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程夙说这个，这话实在是太像他在跟自己的现女友解释了。苏墨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也更加尴尬，然而程夙似乎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尴尬，这人竟然嗯了一声，然后问他：“我看那姑娘挺喜欢你的，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苏墨也是没想到程夙竟然还能顺着这个尴尬的话题聊下去，他想起分手时陆雪儿和他说的那句话，苦笑了一下，说：“算是性格问题吧，她觉得我不爱她。”
程夙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说：“不过我觉得你不是一个感情很外放的人，可能是她没感受到吧。”
按照苏墨这辈子的命格，程夙觉得此刻苏墨应该认可他的说法。可程夙没想到的是，苏墨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非常认真的说：“我之前也觉得我这个人没什么情感，但是我最近不这么觉得了。”
毕竟苏墨在与程夙的两次见面中真情实感的感受到了一系列鲜活且真实的情感波动，其主要生理表现包括但不限于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心闷气短，暴躁及尴尬。
仿佛他突然获得了心脏病人体验卡。
但是又似乎哪里不太对？
程夙反应了几秒这句话的意思后才抬起头。他看了苏墨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苏墨并没有说为什么，而是站起身，“回去吗？”
程夙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来医院的人就这样又一起走在了从医院回家的路上。
“说起来，确实是我对不起她。”苏墨边走边说，“我当初和她在一起的理由其实挺简单的。因为她向我表白，我也不觉得自己讨厌她，于是就和她在一起了。现在想想”
“我确实对不起她对我那么好。”
苏墨语气里有着很深的自责。
在程夙看来，苏墨会有这样的自责是合理的。对于苏墨来说，陆雪儿确实应该是他这辈子的妻子，但是他对他的妻子的喜欢远不及他妻子对他的喜欢。
虽然不及，但并不是说没有感情。就像此刻苏墨会自责，就足够说明他其实是在乎陆雪儿的。
可虽说程夙知道这些事情，但当他真的听着这个和沈纪长着一样的脸的人用着和沈纪一样的声音说着他和另一个人的爱情的时候，程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他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冷。
程夙深吸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和语气听起来都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说：“听你这么说，你应该还是很喜欢她的吧？”
他说完这句话，苏墨应该说是的，然后他会劝苏墨去追回那个女孩儿，最后他们会在一起。
这是原本苏墨这辈子的人生。虽然在原有的故事里劝苏墨的人应该苏墨的高中同学，这些事情应该发生在一年后。而程夙则是应该在三年后的某天和苏墨在他们学校门口的那条街上擦肩而过。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从他在电影院里遇见苏墨的那一刻开始，苏墨的人生已经变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保证让苏墨及他周边的每个人的人生走向特定的该有的结局。
至于他自己是什么感受，至于推动这些发展到最后的是谁，在此刻程夙的心里其实都不重要了。
“我不觉得我喜欢她。”
“所以你应该去你说什么？”程夙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苏墨，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说我不觉得自己喜欢她。”苏墨又重复了一遍，“我之前觉得我不抗拒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就是可以接纳这个人，可以接纳一个人就说明或许我喜欢这个人，但我最近觉得，喜欢不是这样的。”
喜欢应该是热烈的，应该是带有期待和憧憬的，而不是像他以前那个样子，只是因为应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永远都冷静理智着，永远都不会掺杂一丝一毫的多余的感情。
他的那些冷静理智的感情，不应该是喜欢，更不应该是爱情。
苏墨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想的明白这种事情了，他也不想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忽然就想的明白这种事情了。想明白之后，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和陆叔叔说什么了？”
程夙没有听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都是懵的。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苏墨说出了这样完全不一样的答案，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抬起头，看向苏墨的左手手腕。
那里绑着一小段已经断掉的红线，是原本将他和陆雪儿绑在一起的姻缘线。
而今，那段姻缘线竟然断掉了。
他的姻缘线又一次在遇到程夙之后断了。
上一次程夙还觉得沈纪的姻缘线断了不是他的错，毕竟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凡人妄想亵渎神灵在先，怎么说都是沈纪自己活该。并且当时的他也不好奇后来沈纪的姻缘线还有没有和其他人绑在一起。可时过境迁，这次他却在意起来了。
只是他在意的很是矛盾。他既不想看着苏墨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想看着苏墨和沈纪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完一辈子。
想到沈纪，他想起沈纪老年的时候，这个年轻时候总是絮絮叨叨的人安静了很多，或许是因为人老了会觉得说那么多没什么意义，或许是没有能听他说话的人。那个人白发苍苍的坐在院子里，守着一群已经走了的人，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程夙一下子有些急，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慌乱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口气没喘匀，忽然就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苏墨皱着眉看着程夙，随即看到了程夙手里的感冒药。苏墨有些自责，他明知道程夙去买感冒药，明知道人家感冒了，竟然慢悠悠的和他边走边聊。虽然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可是今天确实风大，也算不上很暖和，他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对不起，拉着你聊这么久，忘了你感冒的事情了。”
神仙程夙并不会感冒，也不知道苏墨为什么会觉得他感冒，他有些疑惑，随即想起了自己手里的那袋子感冒药，一时间原本还满是不安慌乱的情绪都被心中那一点不多不少的温柔给抚平。他将自己手里的药递给苏墨，“我没生病，这是买给你的。”
“买给我的？”苏墨有些惊讶，随即他想起了之前电影院爆炸的时候这人将自己护在身下时候的样子，一想之下他打了个冷颤，同时又一次发出了当时曾经发出过的“老弱妇孺”的那番感慨。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后来这人送他去了医院并且陪他吊水的事情，那时候因为这人帮自己暖药，引得身边路过的人没少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并且猜测他们的关系
想到这里，原本搞不明白程夙为什么对自己这般殷勤的苏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搞明白了，一时间他也说不上自己心里的震惊究竟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
不过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总而言之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是真的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