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枝上了马车,痴痴地拿着方才殊玉戴的面具发呆,只觉得自己手上暖暖的,仿佛刚被他握过的地方还有余温。
郁华枝忽地放下面具,想着今夜他的承诺,不免有些怔怔。
虽说今夜自己也存了试探的心思,但殊玉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心,郁华枝也拿不准,
自言自语道,“这般的郎子,若说我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明微闻言,便探了大半个身子过来,讶然开口,
“小姐,你是说这位殊玉公子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情略显落寞,又接着开口,
“小姐,虽说殊玉公子品貌极好,可他家中并非显贵,只怕老爷不会允准的……”
郁华枝轻叹一声,
“明微,今夜我问他可愿意带我离开京城,是真心的。若是他愿意,我们偷跑也是可行的。”
见她仍是不解,郁华枝耐心解释道,
“你知道的,我从不愿向姐姐一般嫁给父亲选中的郎子,这些时日我算细瞧了,殊玉乃江湖人士,为人舒阔,若是有他相护,我们离开京城四处游历也安全不少。我手中又有银子,到哪里过得都不会差。”
听见小姐的解释,明微算是彻底明白了她的打算,
“原来小姐说要跑,竟是真的……”
郁华枝手上摩挲着面具,有些出神,
“眼下时局并不明朗,倒不如抽身离开,别有一番天地也未可知……”
“只是……殊玉今日虽答应了,但却让我再等些时日,至于什么时候,我也摸不准。”
明微心下一思索,便道,
“奴婢瞧着殊玉公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若答应了便是会做到的吧……只是奴婢担心迟则生变,毕竟小姐再过半年便要及笄,老爷若是有了打算就不好了,到时候小姐该如何呢?”
马车窗帘略掀,送进一阵晚风,郁华枝眼眸微动,
“我想着……父亲既然有意对那位赫连将军示好,不如我便说正想法子接近他,好歹稳住父亲,别让他生了旁的心思。”
“眼下只能见机行事了,父亲总不至于五花大绑捆了我上花轿……”
赫连羽刚吩咐了暗卫护送郁华枝,便收到太子递来的消息,他剑眉一蹙,
“太子殿下这个时辰召我,想来是有急事。”
说罢便翻身上马,朝慕寒之的府邸赶去。
刚来到书房门口便碰见神色沉沉的洛玄,见赫连羽立在此处,他便勉强扯出一个笑,躬身行礼,
“赫连将军漏夜前来,可见用心政事,真是辛苦了。”
赫连羽微微点了头,“此乃本分。”
言罢,他也不看洛玄的反应,侧身进了书房,倒是洛玄的神情阴恻恻的,黑得快挤出水来,强忍着怒气,拂袖离开。
书房内慕寒之见赫连羽行礼,便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方才你瞧见洛玄了?”
赫连羽抬起茶盏,点头道,
“洛大人出去时脸色不佳,想来是没得到太子殿下的嘉许。”
慕寒之轻哼一声,眼神飘向他,
“今日端阳节,本宫在茶楼稍坐,洛玄竟在街上堂而皇之地对夫人动了手,确是个不堪的。”
赫连羽抬眸,犹疑开口,
“所以殿下是因为此事召了他前来训斥?”
慕寒之看懂了他眼神中的疑惑,想问他这是否是在为郁晏欢出头?
慕寒之挑了挑眉,面色波澜不惊,
“倒也不止为此,前几日他递上去的奏折险些出了纰漏,如此疏失,本宫自然不能轻轻揭过。”
赫连羽了然,并不继续追问,只是他还是不知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恕微臣愚钝,不知殿下今夜召见可是有事吩咐?”
见赫连羽主动相问,慕寒之便顺势开口,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正逢端阳佳节,如此良辰好景,本宫有些好奇,想问问殊玉可有外出游玩一番?”
赫连羽见慕寒之面上带着调笑的神情,便明白了,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看来……殿下是认出微臣了。”
慕寒之挑了挑眉,
“这些时日总感觉同你生分了,连你认识了个元贞国的姑娘都不知晓。也不知究竟是谁家的姑娘,能同你赫连将军端阳共游……”
赫连羽揉了揉眉心,思绪却飘回湖心初见之时,她一身潋滟,宜喜宜嗔。
鬼使神差之际他还答应了要带她离开,只因她醉酒时的样子实在可爱,看上去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姑娘,却又十分倔强。
想到这些时日私交频频,打听她的种种消息,一心想要护住她,如今想来也是颇有几分辗转反侧。
太子见他不说话,倒也耐心地等着,隔了许久赫连羽才低声开口,
“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遇见的。”
同赫连羽相识多年,慕寒之自然明白,以他的性子,不想说的事情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出半分,既然他不愿多说,倒也作罢。
“你若能找到心仪之人,我自然为你高兴。”
“只是殊玉,眼下对于元贞国而言,萧国始终是敌方,我们所谋之事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你可明白?”
赫连羽垂眸,掩去眼中的自嘲,肃声回道,
“殿下放心,她……并不知道微臣的身份。”
慕寒之点头,声音有些飘忽,
“不知身份么?也好,世间何人不戴假面呢……”
二人静静坐了片刻,赫连羽掐指算了时日,打破沉默,
“算起来再过两个月太子妃便要生产,到时殿下可要回国中照看?”
慕寒之微抬眼眸,神色难辨,终是摆了摆手,
“眼下并不是回去的好时机,只怕惹得人心浮动,本宫虽然挂心,但想来父皇定会照拂一二的……”
“再者本宫已命人送了樊大师开过光的佛珠回去,保佑筠儿顺利产子,本宫可是欢喜得很……”
既得了话,赫连羽并不去深思太子脸上寥寥的喜色,东宫之事本也不需他指手画脚。
待回到府中,已是深夜,赫连羽却毫无睡意,拎了个酒壶便跳上了屋顶。
檐角飞翘,他却如履平地,闲庭信步间挑开酒壶口,朝城中望去,灯火寥落,不复早前亮如白昼的盛况。
早已是安寝的时辰,想来她也歇下了吧……
“殊玉,你带我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