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路灯次第而亮。
食堂到教学楼之间有大花园，形似半月的湖躺在一旁，路灯和满天的星子落满湖面，西北风呼啸而过，波澜顿起，闪烁千百点光辉。
“你为什么非拉着我走小路？”于云何没有欣赏湖光林色的心情和眼睛，大晚上走在光线黯淡的小路，实在不是一件愉悦的事。半月湖另一边的大理石围栏多赏心悦目，光线还好，又空旷。
盛暄和浅笑：“因为近一些。”其实是因为小路人少，夜色幽深伴着纷纷扬扬的小雪，有几分悄悄约会的热烈奔涌而出。
于云何把掉到前面的围巾甩到后背，森森叹了口气。
盛暄和抓住围巾一端摇晃：“你围巾系得真的不好看。”
一记眼刀在空中划过，这已经不知道是盛暄和第多少次吐槽了。于云何手指蜷缩，犹豫不决，故作无意道：“就你系得好看是吧？”
盛暄和点头：“当然。”
心里暗暗着急，你都知道我系得好看怎么不让我帮你系？
系围巾远比话语暧昧，盛暄和怯懦了不敢开口，怕被看出那点小心思。胸口起伏，是心脏剧烈跳动，手心的汗意诉说着紧张。
于云何揪下一段垂下的枯枝，肆意□□，烦躁感缓缓升腾，你吐槽我围巾系得丑你倒是帮我系好看点啊。
他可不可以假装无语然后让盛暄和帮他系围巾？可是这样是不是有点不道德？思绪纷乱，于云何咬了咬牙，反正是盛暄和的错，是盛暄和害得他胡思乱想的，他就让盛暄和帮他系个围巾有什么过分的？
谁让盛暄和时不时关心他，还整天骚话连篇的。
狠狠剐了盛暄和一眼，于云何气势汹汹：“那你倒是系好看了让我见识见识啊。”
橙黄的灯光打在于云何脸上，冷白的皮肤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妆饰。
盛暄和的笑声从围巾里传出，一路小跑进于云何的耳朵，令他动容也动心。
“行，我有技术自信。”
围巾被解下，往日习惯暴露在风中的皮肤此刻失去防护，竟也瑟缩起来。
雪花在空中旋转，跳跃，舞动，降临在温热的皮肤。
于云何呆呆地看着盛暄和身前的加菲猫脑袋，脖颈间的动作很轻柔，他悄悄抬了头，做贼心虚似的打量着盛暄和的表情。
向来柔和的脸庞一如既往，眸光里是细碎的笑意。
于云何几乎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灯光柔和，微雪纷飞，景色很好。
身前这个人，也很好。
很想把这一刻凝固成永恒。
次日，于云何难得来的比盛暄和早，之后就趴在桌上睡觉。
盛暄和不觉好笑，来这么早就为了睡觉吗？怎么不在宿舍多待会？
眼看着于云何几乎睡了所有的课，盛暄和坐不住了，平常可没有这样过。平常也就发发呆，玩玩手机，睡一会，今天怎么好像特别困。
借着谈云开发表格让填的功夫，盛暄和推醒了于云何，奇怪道：“你昨晚做什么了？今天困成这样。”
于云何接过表格，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昨晚做什么了？
到宿舍后原本想做数学题，但是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于是他决定画画，削完铅笔的那一瞬于云何突然想起某个瞬间。
盛暄和问他画不画人像。
为盛暄和画一幅素描的想法如同野草种子，生命旺盛，无视野火炽热与寒冬寂寥，冲破层层土壤疯生野长，弥漫了一望无际的荒原。
想了很多，发呆了很久，于云何通宵了。
成果是一张素描，是坐在走廊的盛暄和。
背景是模糊的，初雪在纸上留了痕，周遭喧嚣若有若无。
这注定是记忆中的绚烂。
最后于云何在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雪终究会化的。
盛暄和填完表，发现于云何又睡着了，这表等会就要交，于云何的个人信息他不知道没法帮着填，只好又把人喊醒了。
于云何困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浆糊，扯了扯盛暄和的袖口：“给我抄一下。”
盛暄和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时候。
抄着抄着不对劲了，盛暄和按住于云何的手：“你怎么连名字都抄，个人信息得自己的。”
于云何勉强集中注意力看了一眼，含糊不清开口：“怪不得觉得今天名字有点难写。”
看着因为主人疲倦而有些歪扭的字迹，盛暄和抽出于云何的笔：“算了，我帮你写，我问你答就好了。”
“哦。”于云何顺从地把表格交了出去，昏昏沉沉间靠近了盛暄和，脑袋搭在对方肩头。
前几个问题下去都还能很快回答，越往后声音越小，越发断断续续。
于云何眼皮渐渐合上，周遭声音仿佛越来越远。
盛暄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生日。”
没有回应。
抬头一看，于云何已经靠着他睡着了，眼睫轻轻颤动，近在咫尺。
盛暄和想了想，反正身份证号码里面包含了生日，他就不打扰于云何睡觉了。
落笔时稍微犹豫，于云何的生日居然是十月四日。
盛暄和有些惊异，他记得清楚，十月四日，这也是在酒吧和于云何对话的那一天。
十八周岁生日的那一天，于云何独自在酒吧，刚好进入发情期，还差点遇到麻烦。
不管怎么说，实在是有些凄凉。
一个本值得庆祝的日子，本该被欢声笑语围绕的人，居然是在酒吧度过。
或许是因为家庭关系并不和睦的缘故，盛暄和不禁有了些许猜测：于云何的家，是不是也同样糟糕，同样充满了令人不愉快的味道？
仔细回忆起来，盛暄和好像从来没有听于云何说到过任何与家与父母有关的事。
谈云开收齐表格后看了眼时间，敲了敲桌子：“别闹了，要上课了，把历史课本拿出来读。”
在教室里转了半圈，谈云开笑不出来了：“你们次次都从第一课开始吗？这也太假了吧？”
又转了半圈，谈云开停在第一组的后排：“盛暄和，你这个同桌当得这么贴心啊？”
只见于云何脑袋歪在盛暄和肩头，身体半靠着盛暄和的手臂，眼睛紧紧闭着，显然是在睡觉。
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谈云开挠头：“低调点。”
说老实话，他不反对学生谈恋爱，前提是不影响学习，不做不该做的事。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春心荡漾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