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下眉,似是没料到她这样问。被关的时间太久,昏暗的不见天日。略微思考片刻,他笑着说:“不小了,大概七八百岁。”
和刚才属于年迈的粗糙声音不同,他的声音温和语调缓慢,带着丝淡淡的笑意,很是悦耳。
“七八百岁啊……”半露喃喃道,“差距有点大。”
“什么差距?”
“额……就是看着不太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形貌。”半露解释。
“不过是一副皮相。”他挪动脚步,找块空地安静地坐着。
半露跟着他坐下,步子迈的太大,牵动了腿上的伤,她隐忍地哼了声,将疼痛憋回肚中。
“我该叫你什么?”
半露说:“许半露。”反问一句,“你呢?”
他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在地上写着半露的名字。
半露认真看着,点头说:“是这三个字。”
他没有停下,继而继续写着。
“陆夜白。”半露念出了声。
又是静默许久,半露抬眸,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她看到扣在他手腕上的铁链,在他腕上磨的久了,有两道深深的红痕。
注意到她在看什么,陆夜白声音淡淡,仿佛不在意,“你在想什么?”
半露怔住,思考着该怎么说出口。
一间空屋子,悬挂着的铁链和骤然消失在修真界的名字。
眸光移到他面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
突然间的让人心疼,半露抑制住自己情绪。
她不知道此时和自己相伴坐在地上的人是谁,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你被关了多久?”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从嘴中说出的话只有这一句。
陆夜白顿了片刻,“应该是七百年。”
半露盯着那两条铁链,铁链的长度仅能支持到门槛的地方,就是再踏出一步也不能。
她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缓缓起身要走。
“你的腿伤我可以治好。”陆夜白见她要走,张口说道。
半露回头,带着怀疑的目光。
“你信我,坐下来,我给你治。”陆夜白总是洞知她心中所想。
半露坐下来,打量着他。他一动不动,眸光沉着,静静地盯着她看。
犹豫片刻,半露撩开衣裙,卷着裤腿。
待露出白暂的脚踝,陆夜白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用。”
半露感受着手背上的凉意,疑问道:“你要怎么治?”
陆夜白轻笑,手腕微转,凝聚着的灵力流出,注入半露腿伤处。
清清凉凉的感觉从膝上蔓延开来,疼痛也在逐渐减退,半露侧着头留意陆夜白认真的样子,心想:他有灵力,为何不逃呢?
“好了,你看看。”陆夜白收回灵力,转过身,背对着半露。
半露动作轻缓地撩起衣裙,看了眼膝盖上的伤,伤口已经愈合,淤青也已经褪去,看不出受过伤。
她用手按压了下,不痛了。
半露望了眼陆夜白的背影,整理好衣裙,感激道:“谢谢你。”
陆夜白转身微笑。
治好自己的伤,他有什么目的?
半露说:“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不过……”
“没有彻底了解你,我不能放你出去。”
若是这人心善还好说,被关这么多年着实可怜,她可以放他出去。但若是这人十恶不赦呢?比起前者,半露更相信后者。
即使他看起来不是凶恶之人,不过,真正的恶人,光看脸是看不出来的。
陆夜白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向她逼近两步,“我治你的伤,不是以此来要挟什么。”他看了下门槛,“准确说你的伤也是因我而起。”
听完他的话,半露一时默然。
“你看这铁链。”他换了个话题,抬起手,让半露看的更清晰。
铁链上尽是符咒,仿若沉重的枷锁,要把陆夜白困死在这里。
“你还是觉得能让我出去?”陆夜白轻声询问。
半露深深皱眉:“你到底是谁?”
“重要么?”他放下手,垂在身体两侧,“修真界早已将我除名,知道我名字的,都已经死光了。”
他这句话怀着一股不可捉摸的意味,吓得半露退后两步。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想杀了她么?
“我如今不想杀你。”他直白地说,“如果放在前几年,我想我会杀了你。”
“为什么?”
陆夜白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光,嘲弄地说:“因为被关的久了,心里烦躁。”
“那你曾……吃过人?”半露突然想起弟子间传言的那个故事。
陆夜白笑出了声,摇摇头,“他不听我的话,我想吓他一下。”
半露看了眼门口,心想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走。
“我想你也不会随意杀人。”半露目光躲闪,随口说着。
陆夜白靠近她,用指尖挑起她的下颌,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问:“为什么这么说?”
半露动弹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人面善。”
“说谎。”
这样让人很不舒服,半露脸色不悦,奋力挣开。
陆夜白垂着目光,放开她,走了两步,推门,黄昏时时的晕光洒进来,他半阖眼,朝远处望了一眼。
“你有事问我,但是你不说,总是躲着我。你是不敢问还是有别的缘故。”语调平静的令人意外。
半露疑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事?”
“我给你两日时间考虑,如果两日后不来问我,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他双眸淡淡地望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不笑还好,这么一笑,半露反而觉得不自在。
她垂着头离去,走出很远,回头一看,木门紧闭着,死气沉沉。
昏黄的日光打在竹子上,倒出一片阴影。
半露回去,进入院中,坐下来灌了自己几口茶。
柳然找了她很久,灵阙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影。
他想到院长可能去了后山,匆忙之下,顾不得后山只能一人进去的规定,径直往后山竹林里钻。
路上遇到姜长老,姜长老拦住他说:“院长在后山没事,你回去等着她吧。”
柳然看了眼手中的铃铛,慌道:“可是我听到院长她……”
“柳然,在灵阙山这么久,你居然还不知道后山规定?”姜长老语气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