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孙玉把这里头的门道盘算清楚，华檀才发觉自己在京城做生意有多方便。
在京城时，只要是她看上的店铺，少有得不到的，后来店铺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可如今听孙玉说这些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华檀又好奇又好学，两个眼睛望着孙玉，很是意犹未尽，反而是孙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王妃出身于商行，所学的东西要比民女更加规范，这些权当图一乐就好了。”孙玉红着脸笑了笑。
孙玉深谙，王妃纡尊降贵是她亲民，自己却不能不守规矩，更不能多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日后我是要久待在黔州的，多学一点总没坏处。”华檀笑得温和。
孙玉惊诧她会同自己说这些话，思索一番转移话题，“若您遇到像貔貅一样的人，便是学再多也没用。瞧瞧府衙里头那位冯大人，从前在永宁县，他就是出了名的貔貅师爷，但凡他身上沾到的，别说是钱财，就是一片树叶，也不允许旁人拿走。”
嘴上虽是在抱怨，可说起过往的事情，孙玉脸上的笑容都好似活泛起来了。
“你们都是从永宁县出来的？”华檀顿时好奇，问起过去。
“是啊，永宁是我们的家乡，那里比不得黔州这般热闹，却也有滋有味……”孙玉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不过，在熊兴德和冯楚安上京求学的那些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孙玉绝口不提，华檀也没有追问。
她不再干预店铺的事，买了些布料、点心回王府，正遇上那几个暗卫回来。
待他们行礼后，华檀夸道：“没想到暗卫还有这样好的口才，令本宫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几个暗卫冷峻的面容浮上一丝羞赧。
“卑职等从前也不这样，是齐暗卫长带的。”这些人胆子也是不小，直往不在的人身上推，又惹来华檀发笑。
“齐暗卫长？”
华檀好奇，从前没听过有这号人啊。
暗卫的观察力自然非常人可比，华檀才一露出好奇的深情，立刻便有好事的暗卫答道：“回王妃，是齐渊，齐暗卫长。”
华檀先是一愣，齐渊？
这名字怎么……
随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等会儿，你说谁？”
齐渊，那不就是宫廷第一画师？
他居然是傅琛的暗卫长？
她就说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早些时候她与七娘进宫，还曾与这位宫廷第一画师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彼时他和七娘之间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她是万万没想到，备受宫中贵人信赖的宫廷第一画师，居然是傅琛的暗卫长！
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者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正琢磨着，忽然听得身后竹青禀报，说是知府夫人到访，华檀才放过那几个暗卫。
琉璃花厅里，秦漫娘满脸着急，见到华檀，赶忙上前俯身行礼，“王妃，妾身对不住您……”
“起来说话。”华檀让竹青扶她起身，接着才柔声问道，“夫人刚才说这话是何意？”
“回王妃，妾身回家想要说服家父来教人刺绣，可是他这人固执了一辈子，倔强得很，就是不松口。”秦漫娘心急如焚。
相比于秦漫娘溢于言表的着急，华檀就沉稳多了，她冷静分析：“秦老先生可有说为何不愿意？”
“蜀绣是传内不传外的。”秦漫娘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本就不是令尊的错，是我未曾问过你们。改日我还得亲自登门向他道歉才行。”华檀心宽，反而安慰秦漫娘，让她不必担忧，自己回去再想办法。
她坦诚以待，更加让秦漫娘钦佩。
殊不知，把她送走后，华檀也陷入了沉默中。
她倒不缺玲珑绣庄这个店铺，这个店铺原本就是为了给黔州周转经济才决定下来的。
但既然要开店，那就一定要做好，华檀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蜀锦店铺。
蜀地虽然有不少富贵人家喜欢穿蜀锦，但真正用它来做生意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才让华檀抓住了机会。
秦漫娘的父亲秦万年是蜀地最好的蜀绣师傅，如果有他想帮，定会事半功倍，但他不愿……
想着想着，华檀不禁叹气，看向了京城的方向，心里期待那人快些来。
秦万年性格执拗，未必会卖面子给瑞王妃，但一定会买面子给千针十三绝。
这么想着，她摇头自嘲起来，她如今连开个店铺都要玩心计，当真是长进了。
希望她的贵人早些过来，她可是留好了位置，只等人一到就好戏开场。
……
城东的店铺拍卖如火如荼，也不知孙玉是如何说服他们的，有几个商家竟主动放弃了拍卖，使得他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加。
可城东店铺的原主人李彤却迟迟未出面。
他这会儿正在家里泄愤，手里的长鞭一个劲儿地打在小厮腰间腿上。
他那手劲儿用的极巧，每一下都痛得无法呼吸，却又不至于让人疼晕过去。
“废物，要你们何用！不过是盯着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都做不到，本官培养你们这么多年！”
一想到那日通判府前发生的令他颜面扫地的闹剧，李彤就恨不能眼前这人是傅琛，好让自己将他挫骨扬灰。
心里的郁闷得到发泄，他那张阴沉的面容却一点也没有好转。
李夫人端来热水让他净手，不由说起这几日的见闻，一是城东的店铺已经拍卖出去了，二是瑞王妃的丫鬟每日都会往城门口跑，好似在等什么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知道李夫人的哪句话触动了李彤，他眯起狭长眼眸，抬手锤在桌上，追问道。
李夫人不明就里，可看他这癫狂的样子又有些恐惧，道：“瑞王妃的丫鬟每日都会往城门口跑……”
这回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彤打断，“就是这句！”
只见李彤的脸上笑意越来越冰冷，“我就说，她既然写信送了出去，又提及什么贵人，必定是京城要来人！怪不得瑞王要那般羞辱我，他就是怕我拦住京城来的人！”
外头的光影打在李彤的脸上，明暗交错，格外危险。
等他抓住了这个京城私自前来的人，再送回京城，说不定还能避开他的上峰，成为皇帝的宠臣！
似乎是想到了以后的发达，他叫上府上所有的护院，趁夜蹲守在城门外，视线紧紧跟随着竹青的目光，打量来来回回的马车。
马车里，华檀和傅琛并排坐着，只有夜风吹动帘子时，带起一片光亮，让他们看清楚外头的情形。
傅琛视力极好，一眼就看见了藏匿起来的护院——那样的藏匿手段太过拙劣，若非要引李彤上钩，他倒是不介意下去教他们几招。
马车一点点靠近城门，竹青欣喜地迎了上去，只是还未靠近，就听一破空声响起。
“咻——”
“快来人，保护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