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华檀垂头丧气，不知道该怎么帮余家父女时，汴州府衙里，知府孙淳正在亲自审问张家人。
“你说那别院里不是你们张家人，那你告诉本官，在别院里的人是谁！重伤梁牧文的人又是谁！”孙淳一拍惊堂木，面色阴沉得吓人。
那梁牧文虽然没死，可与死了也无甚区别！
他之所以纵容梁牧文，就是因为此人颇为博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若是下场科考，定能高中。
孙淳自己就不是个读书的苗子，他儿子瞧见书本也直犯头疼，因此在自家的亲眷中找来找去，也就一个天资聪颖的梁牧文够看了。
只要梁牧文能够高中，他好不好女色，孙淳根本不管，平日里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再说了，古人云食色性也，男人好色天经地义，孙淳也从未将此当作了不得的事。
现在可倒好，他投入那么多人力财力，可梁牧文却连话都说不了，他砸下去的那些银两彻底连个响都听不到了。
他不想管梁牧文的死活，只想找到那个背后下手的人，将之碎尸万段！
这件事对于孙淳的影响实在太大，以至于张家人战战兢兢，竟差点没敢开口，最后还是一个管事出来说话，道：“回大人，在别院里头的是个小人不认识的姑娘，听说是个绣娘，”
“绣娘怎么会在你张家别院？是不是你们同绣娘串通好了的！”孙淳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所有账都算在张家头上。
——张家是经商起家，他在梁牧文身上投了那么多钱财，好歹得从张家捞回来一点。
除此之外，最要紧的还是发泄怒火。
张家小公子刚被抓时被带刀的官兵吓傻了，现如今恢复清醒，当即把梁牧文给卖了，孙淳也因此知道是自己这侧夫人的弟弟强抢民女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强抢民女……孙淳气得想拍惊堂木，但碍于脸面只能紧紧攥在手心，心里就疼得直滴血。
他要是早知道梁牧文在女色上如此混账，打死他也不会这般纵容！
原本还想送一个读书人进朝堂，帮自己站稳脚跟，现在别说站稳了，若是此事传出去，只怕自己的官帽都保不住。
纵然已经从张家人口中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线索，孙淳也没把人放出去，一边派人去查那个叫余苏娘的绣娘，一边勒令手下人将此事的知情者全部关押起来，若有泄露，格杀勿论。
离开衙门，孙淳让人把梁牧文的小厮春山绑来，先是一顿毒打，接着到自家书房提审。
早在挨过一顿打后，春山就已经清醒过来，看见孙淳便战战兢兢，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再也没了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
“程记绣庄的掌柜娘子，余苏娘，除了她们可还有旁人了？”孙淳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端着热茶敲打春山。
春山看着似笑非笑的知府大人，赶忙搜肠刮肚，把梁牧文这些年干过的混账事儿全部抖露的出来。
要说梁牧文的胆子有多大也不至于，但这些年没少霍霍良家少女，若是一桩桩一件件追究起来，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孙淳原本都已经打算放弃梁牧文了，可他那侧夫人眼泪那么一抹，哀哀戚戚道：“大人，牧文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可那幕后之人明知他的身份，却还对他下此狠手，分明是不将大人您放在眼里啊！咱们汴州在大人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哪年吏部考核不给大人嘉奖？可今年偏偏出了这事，分明就是想坏了大人的官声啊！”
不得不说，这侧夫人着实会拿捏。
孙淳可以不管梁牧文的死活，但他绝不容许有人敢挑衅自己。
更别说在侧夫人的引导下，孙淳又看见梁牧文那惨兮兮的模样，从前也是个俊朗如玉的书生，现在却成了个废物，还是在他的地盘上，这样的耻辱孙淳哪里能忍？
他一捋小胡子，当即抖擞精神，阴沉吩咐：“来人，立刻去云罗巷，捉拿余家女子！”
只可惜，那些人到云罗巷注定扑个空。
余蔚然早就带着他的女儿离开了汴州城。
……
华檀的宅院里，傅琛的暗卫一遍遍回来禀报孙淳的动静，直到听说他们在余家扑了个空，华檀才放下已经凉透的茶盏。
虽然知道余家父女离开了汴州城，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这对父女一直在汴州城住着，突然离开，不知道要到何处安家呢？
她这边担忧，可一旁的傅琛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兴致甚高地提笔练字。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要是余蔚然被灭口，咱们可就白来汴州了。”见他不慌不忙，华檀跑过去想夺过他的笔，却在看见他的字迹时，不忍下手。
傅琛写的一手好字，笔走游龙，铁画银钩，苍劲的字迹跃然纸上，笔锋之下暗藏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但这一手字傅琛却从不示人——若是让傅萧瞧见，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华檀差点忘了，傅琛从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更不是汲汲营营之辈，他敢这般闲情逸致，定是有后手。
这么一想，她也没那么紧张了，反而站在一旁悠哉游哉地看傅琛练完字，还伸着脖子点评一番。
傅琛对她这般模样实在爱的很，放下紫竹狼毫，搂着她的纤腰，道：“夫人这般有耐心，倒是为夫让夫人久等了。”
“那你快同我说说，你的后手是什么？”华檀心中的好奇也快按捺不住，仰头问道。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从林浩安的清风寨带出来一些人。”傅琛说完，见她点头，继续道，“作为交换，林浩安告诉我，汴州有个善堂，说是善堂，却与山寨无异，不过这个善堂不同于清风寨，平常安分得很，不打家劫舍，还时常收容无家可归的汴州人。”
无家可归四个字触动了华檀的心弦，“余家父女去了这个善堂？”
“不错。”
傅琛说完，继续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慈孤堂三个字。
而这里，也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