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转头看去，发现河边确实躺着一个受了伤的男人。
二人赶到溪水边，将身穿灰色粗布麻衣的男人从水里扒拉出来，只见男人身上的伤口已经泛白，刀口外翻，极其阴森恐怖。
但华檀在越北城，跟着傅琛历练许久，见到这些伤口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害怕，还有模有样地分析道：“造成这种伤的是大刀，看这伤口深度显然是没准备留活口。”
“没错。”傅琛赞许地点头，他伸手比划伤口的宽度，不禁拧眉，“这是环刀留下来的伤，中原鲜少有人用环刀，他这伤未必出自中原人之手。”
听到这话，华檀也噤声不语。
既然不是中原人，那必然与关外有联系。可这里是京城，关外的杀手怎敢到京城附近杀人？
更要紧的是，若傅琛救了此人，日后被人发觉，恐怕会诬陷他与关外有联系。
傅琛并未多想，只思索一番便道，“等他醒了再做询问，我去找草药救人。”
所幸这灰衣男人也是有几分武功在身，伤口虽然多，却并未伤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
华檀撕破男人的衣裳，把傅琛找来的止血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包扎好，然后才和傅琛打量四周地形。
“常尔和竹翡能找到这里吗？”华檀看向河边涌起的雾气，心中并无忐忑。
这里是靶子山下的河谷，荒无人烟，一些动物骸骨零星散落，散发出阵阵恶臭，随着呼啸的风声遍布谷底。
但华檀没有丝毫恐惧，似乎只要傅琛在此，她便不会害怕。
傅琛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在河边摆好潮湿的木柴，用火折子点燃，浓浓的烟雾直直上升，冲破氤氲雾气，极其显眼。
“常尔带人在后面跟着，那些杀手折返回去必定会与他们遇上，路上说不定要耽搁一些时辰，但天黑之前一定能找到我们。”傅琛安慰她。
二人正分析那些杀手的来历，以及河谷这个晕倒的灰衣男人的身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闷哼，回头看去，正看见男人踉踉跄跄要起身。
傅琛上前一把扶住他，将他扶到石头旁坐下，审视男人惨白的脸色，不怒自威，“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靶子山的河谷谷底？”
男人犹豫抬头，眼神茫然地望着傅琛，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
虽然面色惨白，但依然能看出他较好的修养，即便受了伤也自有风华。
但华檀对上他茫然的眼神，心中顿觉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男人便指着自己，嘴唇蠕动道，“我……是谁？”
傅琛眸光微冷，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最后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失忆了。
他转头看向华檀，见华檀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皆是无奈。
“你还记得哪些事？”华檀耐着性子问道。
男人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口中断断续续的念叨着：“有人追杀我……我肩膀中刀，跳进河里……对了！那个追杀我的人体格壮硕，不像是中原人。”
听着他一口流利的官话，傅琛和华檀倒不怀疑他的身份，只是，他怎么会惹上关外的杀手？
华檀看了一眼傅琛，继续问道：“你往京城方向跑，是来京城有事，还是家就在京城？”
男人拍了拍脑袋，靠着零星回想起的记忆道：“我应当就是京城人士，不过我不记得家人都有哪些，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们派人来追杀我。”
听到这话，华檀和傅琛皆提起警惕。
寻常人家可没有那么多兄弟阋墙，再看这男子的气质风度，也的确不是穷苦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华檀将傅琛拉到一旁商议道：“我瞧着他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不如先让他住在华家，看看慕景寒能不能帮他恢复记忆。若是不能，有竹青和竹翡在，也不怕有麻烦。”
对于外人，华檀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若这男人当真恩将仇报，那她就给这男人下毒，反正他的命也是自己和傅琛救的。
傅琛点点头，“届时我派几个暗卫盯着他，确保万无一失。”
一个与关外有联系的京城人，怎么看都值得怀疑。
华檀将这决定与灰衣男人说了一遍，他倒是没有拒绝，反而十分感谢。
冲他这态度，华檀对他的印象又好几分，等常尔和竹翡带人来接自己时，顺便把他带回华家，交给慕景寒。
因为坠落山崖时，有傅琛护着，华檀并未受伤，回到家里，她交代春灵封锁消息，准备和傅琛商谈今日之事，却在傅琛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华檀自责地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
那地方的血迹已经凝结成块，只不过傅琛素来喜欢玄色衣裳，若不仔细看便瞧不出来，在河谷时又被气味掩盖，华檀这才没有发觉。
她接过竹翡端来的药，小心翼翼地撕开傅琛胳膊上的衣裳，替他擦拭伤口，包扎好才安心。
见她满脸紧张，傅琛反过来安慰她，“不过是小伤罢了，比起那人，我这算得了什么？”
“这怎么好放在一起比较？”华檀又气又恼，但也知道他受这伤是因为自己，按捺住心底的愧疚，说起正事来，“不知道竹翡和常尔有没有碰上那群杀手。”
竹翡就候在一旁，听到这话开口道：“回小姐，奴婢折返的路上见常大人与那些杀手交手，他们的武功路数与靶子山的山匪不同，肯定不是一批人。”
常尔不宜出现在华家，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傅琛回府询问。
再三叮嘱傅琛照看好自己的伤口，又将他从后门送出府邸，华檀才深吸一口气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竹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华檀耳边低声道：“小姐，咱们的马车被人动过手脚。王爷带领跳车不久，奴婢察觉到马车将要散架，便弃车离开。解决那些杀手再回去查看，奴婢发觉马蹄铁和车辙都被人动过，即便没有那些杀手，再跑下去，马儿也会发疯。”
华檀猛然怔住，想到从断崖坠落的恐惧，攥紧了拳头。
“你去将马厩中碰过那辆马车的人通通绑起来，切勿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