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双眼微眯，视线带着十足的洞察力，紧紧锁在华檀身上，像是要把人看穿。
后者不闪不躲，大方任他打量。
这副坦荡做派却激得傅琛越发怀疑，他冷嗤一声，“你倒是胆子大的很，真不怕头颅落地？”
华檀心底一惊，发现男人神色中并无恼怒，这才悄悄松口气，随后道，“华檀失言，先告辞。”
傅琛沉眸看着她离开，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
那明明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最晦暗的秘密，连他自己都没有十全的把握，为什么华檀这个闺中小姐却能这么笃定？
“查一下，关于她的一切，事无巨细，尽快汇报给我。”傅琛眸色晦暗，难以窥探其中深意。
他透过半开的窗棂，沉眼目送华檀离开，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忽是想起什么，拿起一旁的笔写了几个字，递给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影卫，淡声道：“追上去，让她看了再走。”
很快，经过华檀的一番游走，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傅琛推荐给华檀的人选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县主，出身不高，但嫁入华家绰绰有余。
华檀将人选报给姜老夫人后便没闲着，急忙讨了圣旨。
她瞥眼太监怀中金黄色的卷轴，眸色微暗，跟上马车一同回了华府。
华征接到消息，早早恭候门前。
见华檀紧随着从马车上下来，眼神阴戾地剜去。
这死丫头竟真给他娶了个继室回来！
“华征听旨。”太监掐着又细又长的嗓音，拖着尾声唤道。
闻言，华征虽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跪倒在地，任由华檀跟在他身后一同听旨。
太监一字一句慢慢念读，华征面色沉得更深。
尽管经过了美化修饰，但这继室家世的落魄不难听出。
说得好听是个县主，可既没有实际封地又不受重视的落魄县主，估计连京中四品官员家的小姐都比不过。
华檀就铁了心这么埋汰他？！
等送走宣礼太监，华征愤然拂袖，将上好茶具掀翻在地，“你好的很！”
“爹爹何故不喜？这可是大喜事。”华檀面色清冷，眼尾吊着嘲讽，“赵氏出身是差了些，可胜在为人机警，处事得体，可跟外头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不一样，这可是女儿特意求来的，爹爹怎能不满？”
华征根据圣旨，只是略一想那赵氏的种种方面，就觉得血液直冲大脑。
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样他喜欢的！
“你！”华征气得指着华檀的指尖直颤，一口气没顺上来，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华檀勾着冷笑，将圣旨拾起来，冷声吩咐，“去唤大夫，过两日就是你们老爷的大日子，仔细着别出差错，虽是继室不好大操大办，府内总该张灯结彩热闹热闹。”
等到回院子，春灵便乐不可支地汇报起这两日华府的动作。
那日出宫后，华征心有恶气无法泄出，便将所有怒火都一股脑转移在巫氏身上。
毕竟巫氏瞒着他用一个早晚都会流产的孩子算计华檀不说，还将他都连累了进去。简直罪该万死。
所以华征回了华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巫氏禁足佛堂，抄经祈福，为他那早夭的儿子赎罪。
这几天，是巫氏过得最艰难的日子。
她刚刚流产，身子正弱，佛堂冬不暖夏不凉的，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刚进去两个时辰，就晕死过去好几回。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巫氏现在面容憔悴的简直就像个活死人。”
春灵这厢乐呵呵地说着八卦。
而她口中宛如活死人的巫氏，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跪在佛堂前，眼中华彩尽失，唯有恨意在弥漫。
她怎么都没想到，华檀居然会用这般意想不到的手段断她的念想。
如果不能当上主母，一辈子只能做个任人打骂的妾室，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发疯般将抄好的佛经扫下桌面，巫氏尖声嘶鸣着将茶具打碎。
“华！檀！”
她一字一顿地咬着这两个字，眸中通红，恨不得能食其肉饮其血。
然而在这小小的佛堂，她连华檀的面都见不到。
猛地坐回桌前，巫氏状若癫狂般摊开一张崭新宣纸，用碎瓷将掌心划开，就着鲜血，一笔一划述说着自己的种种不甘。
直到唇色近白，手上的血液近乎干涸，她才捧起这张红的刺目的纸笑起来，“华檀，我要你，万劫不复！”
敲了敲手中的木鱼，外面有丫鬟偷偷潜了进来，拿着那封信悄悄退出去。
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看着佛堂里高高在上的神像，听着外面四处张罗的脚步声，万般皆苦，佛却不愿意帮帮她。
最终，巫氏面无表情地，冰冷地闭上眼睛，继续敲着手里的木鱼。
而与佛堂的冷清不同，此时的华府，在华檀吩咐下，已经到处挂满了红绸，喜庆至极。
“巫氏最近在佛堂干了些什么？”华檀最后检查一次前厅布置，勾唇回眸望向春灵。
“写了封信送出去。”
“信？”
华檀眼里闪过一抹沉思，算算日子，心内忽然明了。
“太后的生辰快到了吧？”
她倒是忘了，巫氏的女儿自幼便被太后身边的静一师太相中，收为关门弟子，在太后面前很是得脸。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巫氏也是被逼急了，竟连一向都不愿拖累的女儿都要拉下水。
“有意思。”
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华檀看向窗外，似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外面的房檐，吩咐春灵道：“去，挑几个最红最艳的灯笼挂上去，让大家手脚都麻利些，父亲拜堂成亲那天，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