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蕊，我给过你机会。”棠溪缓缓蹲下，与清蕊平视。
一直以来还把她放在身边是给她的机会。猜出来凶手是她而故意打翻药碗，阻断下毒是给她的机会。小厨房安静等待她下毒那几分钟也是给她的机会。
这么多次，这么多的时间，都在为她提供回心转意的机会。
清蕊偏偏没有。
棠溪感到一阵疲惫。她揉了揉眼睛，嗓音干涩:“把她拖下去，关起来。”
老实说，棠溪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清蕊。下药这件事提前了太多，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变数。再者，她的伤还没好，如果执意在这个时候处死清蕊，不出意外会触发人设反应。
罢了，先关着吧。
清蕊被押走之前，仔仔细细看了看倚在榻上的嘉阳公主。她闭着眼睛，一只手扶着额头。公主从头到尾没有指责过她，没有发脾气，她只是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她是失望的吧？
清蕊恍然抬起双手，那里还弥漫着药味，不久前，这双手伺候着公主的起居，捧着公主赠予的糕点。
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情了呢？
或许是见到顾公子来看望公主时的那股愧疚和无措。也或许在很早之前，听到顾公子对公主的处处挑衅，冷嘲热讽。
他那么懂礼数的一个人，偏偏对公主这样。
顾公子不懂，厌恶也是一种在意。
她懂。
她心慌，她不甘，她嫉妒得快发狂。
公主一开始出现得那么高调肆意，顾公子分明是不会喜欢她的。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清蕊之前极其笃定的东西慢慢变得摇摇欲坠。
反观她自己，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她其实也是可以替顾公子受伤的。
所以鬼使神差般，联系上了芳华宫殿之外的人，听对方的话洒下了那药粉。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什么也没得到，反倒失去了公主。
“公主！”清蕊突然挣脱压制她的侍卫，声音带上了哭腔，“有人要害您！”
棠溪睁眼，没什么意外地看向她。
“公主，荣乐公主要害您！药粉是她遣人给我的！”凄厉的女声响彻在芳华殿，似是宣泄，用了清蕊平生最大的嗓音。
“先带走。”和穿越之初比起来，棠溪的承受能力强了很多，听了这种控诉，也只是招了招手，叫人把清蕊带走。
她不知道清蕊最后说那番话是悔过还是博取同情，只能确信的是，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棠溪不会原谅清蕊，仅仅把她关进牢里还是顾及到自己的人设。
她现在不想再见到清蕊了。
清蕊走后很久，棠溪才开始思考她所说的人。
荣乐公主，棠思叶。
好久没碰到这个人了。
以往的棠思叶和孔雀一样，时不时招摇过市，总要来气气她。自从她生母舒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她也被禁足。受了那件事的影响，函庆帝对她冷淡了不少。
她亲哥哥不在宿安，疼爱她的母亲又出了事，便步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后来禁足完毕后，棠思叶周身气质沉静了不少，不再经常在棠溪面前出现，省去了棠溪很多麻烦。
所以指使清蕊下毒的人是棠思叶？
瞧清蕊那神情说得不像假话。如果真是棠思叶的话，该怎么办呢？
看这害人手法，对方是阴着来的。这里就清蕊一个人证，帮不帮她作证还不一定。倘若状告到函庆帝那里，她不免正面和棠思叶对上。端水大师的人设又被违背，她不仅会疼，身体还会长时间难受得要命。
可要是不管，这种事有一便有二，她没办法再踏踏实实生活。棠溪粗心惯了，对方实在有心，害她的机会一抓一大把。
棠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心里一千遍怨恨垃圾系统，害她选了个这样的人设。
拿着公主的身份，不能有公主的脾气。碰上好角色也就算了，碰上个害她的只能委曲求全，见面了还得给人家好言好语伺候着。
就因为这个事情，棠溪当晚罕见地失了眠。
下毒的人已经威胁到她的美好生活了，她无法安安心心睡着。万一任务还没做完，小命先交代在这里了怎么办？
后半夜她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
“公主？”黑夜里响起冰芷的声音，“公主您怎么了？”
“没事。”棠溪摇头。
她下定了决心，得先查查清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找出害她的那个隐患。如果那人不是书中角色，事情就好办多了。
如果真是棠思叶，那就再说。
第二日天亮，棠溪打算去牢里见一见清蕊。
到时却被告知，清蕊死了。
尸体被破烂的草席裹着，散发着牢里的霉味，脏污不堪，棠溪来时还没来得及抬出去。
“公主，是吞了毒，面容恐怖，您还是别看了。”狱卒讪讪道。
棠溪犯恶心，心里一阵不适。几阵干呕，她眼眶绯红，整个人侧身倚在冰芷身上。
“公主，这里湿气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冰芷见她这幅模样，担忧地说。
棠溪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勉力支起上半身问一旁的狱卒:“你们怎么看的人？”
狱卒支支吾吾:“这宫女是您亲自下令送进来的，一般这种奴才们都是给他留口气便行了。”
“就是个小宫女而已，也没曾想过会惹得有人来狱中杀她……”
清蕊进来之前被搜了身，换的衣物被检查过，包括手指甲都没漏下。
她身上不可能□□。
棠溪又问:“从昨日到今日，这段时间就没人来看过她？”
狱卒摇头:“不曾。”
关清蕊的地方，是皇宫里设置的牢庭，专门惩罚犯错的宫人。
清蕊多半是被人毒害，而且是悄无声息地被毒害。
棠溪唇色苍白，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
狱卒鞠躬道:“尸体已经查验过了，奴才这就请人抬出去。”
按照惯例，应该是直接拖去乱葬岗。
“不要。”棠溪阻拦，而后她说，“在宫外找块地，好好地把她葬了吧。”
回宫的路上，棠溪心神不宁。不知是天气冷得越发厉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坐在车撵上竟发起了抖。
昨天清蕊被押出芳华殿，一直在说那句话，要害她的是荣乐公主，结果第二天，她就死在了牢里。
所以她说的是对的。
真实经历一条生命在她面前死亡，棠溪从来没有这么忧虑过。来这里的舒坦日子过惯了，这种隐藏的威胁叫人提心吊胆。
一路上，冰芷跟她说的任何话她都没听进去，只低着头，异常死寂。
进了芳华殿，那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棠溪愣了愣，看那人慢慢转身。
那一刻周围十分安静，一切聚焦在那个身影之上，棠溪慌乱的心神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好像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阿慕！”棠溪眨眨眼睛，险些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