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那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服，手上拎着行李，站在素凤身后。
刘念记得这个人，他们当初也是在这里碰见的，然后恰巧又在同一个车厢，一起去的北京。
刘念和张素贞齐齐看向素凤。
素凤拢了拢头发，不自然的对着两姐妹笑。
“路上还顺利吧？”张素贞伸手从素凤手中接过行李，偷瞄着那男人说：“他谁啊？”
不等素凤说什么，顾维甄往前走了一步，站的笔直道：“您好，我是顾维甄，是栋哥之前的战友。”
“哦。”刘念和张素贞又是齐齐点头，目光在素凤和顾维甄之间扫了扫。
原来是张呈栋的战友。刘念自认为他或许在张呈栋那里看过素凤的照片，所以才在车站认出来的。
看着素凤那个不自在的样子，刘念断定这俩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顾同学，有时间来家里玩啊？”张素贞热情的招呼着，眼睛在人家身上上下下来回打量，恨不得连个头发丝都不放过。
“姐！”素凤赶紧拉了一把张素贞说：“走吧，赶紧回家，我好想咱爸咱妈啊！”
张素贞这才对着顾维甄讪讪的一笑，又对素凤说：“行，行，咱们这就赶紧回家。”
苏叙对着顾维甄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身去开车了。
“我们走了。”素凤看着不远处发动起来的车子，对着顾维甄摆摆手，“再见。”
顾维甄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拎着行李，没说话，就在素凤即将转身的时候，他抬手抛过来一枚硬币。
素凤一愣，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
众人都识趣的没吱声，看着素凤将硬币包裹在拳头里举了起来。
顾维甄慢悠悠的晃荡着双腿往前走，道：“我猜是数字。”
清早的火车站，带着惺忪的懒散意味，亦如眼前的男人，他透过人群漫不经心的看着素凤，嘴角噙着笑。
素凤将手展开，露出了硬币，轻声一笑，“抱歉，你猜错了。”
猜对了就约会，猜错了，他就追求她。
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们都在玩这个游戏，如果在这个即将分开的站台，他失利了。
不过他好像也不在意，挠了下鼻子，对着素凤挥挥手说：“走吧，你先回家。”
素凤抿了抿嘴，转身走上了车，有那么一刻素凤是有些失落的。她以为这个男人会像之前那样带给她惊喜，告诉她，今天他又要来追求她啦！
说不出来是什么具体的感觉，素凤上了车，扭头看，男人已经离开了原地。
他背着他的包，慢慢的往外走。
张素贞咳嗽一声，“看啥呢？魂不守舍的？”
她歪着脑袋也往外瞅，刘念从前转过身子来说：“那个顾维甄，你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情况？”
“算是吧。”素凤红着脸点头。
张素贞立马着急的问：“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和家里人说啊？这个男的说是咱哥的战友，真的假的？”
“嫂子，别紧张。”刘念说：“素凤没和家里人说，自然有她的打算。”
之前刘念虽然说了一嘴，但是张素贞也上心里去，等人亲自见到了这才紧张起来。
她能不紧张么？第一次恋爱就碰上了吴琦那样的，今后要是还遇见了吴琦二代，那她妹子还活不活了？
张素贞叹了口气说：“等我和咱哥好好问问，咱哥要是清楚他的为人的话，我还能放心点。”
“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张素贞嘴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说：“我和你，你一个人在外地，身边没个人替你把关，你自己要多个心眼，别被欺负了。”
素凤红着脸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们还没说在一起呢。”
顾维甄很忙，他虽然也在上学，但是他们和素凤还不一样，一忙起来就联系不上，半个月，一个月的都出不来学校。
而且他们学校还是封闭式管理，顾维甄每次出现都像是搞袭击，从来不会提前预约，大有一种看缘分的感觉。
自然也有“缘分”没到，碰不上的时候，顾维甄就在宿舍楼下静静的等。
坐在那，点一支烟，手上拿着一包花生米，偶尔喝上一瓶啤酒，就和出来郊游似的。
久而久之，顾维甄就在女生中出了名，人人都知道有个航院的帅气兵哥哥在求偶遇，就为了追素凤。
碰上了，俩人就投币，看今天是约会，还是他来追求她。
其实意义不大，不管什么结局，俩人都是在一起由顾维甄带着在北京城里走南闯北。
素凤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自在，又很自由。不像和吴琦，他们一开始就是相亲，直奔结婚为目的多次相处，然后又被嫌弃家世，掺杂着世俗和现实。
但是顾维甄不一样，他让素凤觉得她始终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可以想干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在意这种墨守成规。
她虽然很久都看不见这个男人，却一直想着，说不定下一秒他就出现了。
或许会给她带一束花，或者一包路上买的吃食，亦或是什么都没有，风尘仆仆又急匆匆的看她一眼就走。
大多数时间，他都会让她猜硬币，然后郑重的告诉她，我来追求你了……我们约会吧……
他们有他们的约定俗成，并且彼此心知肚明，谁都没有挑破。
素凤始终都是没有安全感的，所以一段感情如果被定义，她会慌张。大概这是从上一段感情里得到的后遗症，那么快就决定了是这个人吗？山盟海誓之后又怎样？终究还是会背叛。
顾维甄懂，所以他从没要求过让她和他在一起，但是他的姿态摆在那里，安静的告诉她，他在意她，喜欢她，追求她。
一路上素凤想了很多，又觉得顾维甄是在温水煮青蛙。
可是这种方式，姿态强硬又松弛有度，素凤很喜欢。她轻轻的往外吐气，等回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进了将军屯。
张家父母早早就等在了村口，逢人就说：“今天我闺女放暑假回家！”
“你家那个在北京上大学的闺女啊？真是争气啊，我们家的猴孩子连个小学都毕不了业！”
“素凤要回家了？有对象了没？”
“行了，别瞎给人介绍了，人家在北京随便拉一个都比介绍的好！”
“那倒是，话说你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有出息！”
这话张爸张妈爱听，谁不想听别人夸自己家孩子呢？
素凤一进村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堆人围着张爸张妈，叽叽喳喳的等着素凤。
“我们的女状元到家啦！”刘念让苏叙将车子直接停在了村头，又帮着素凤打开了车门。
“喂！低调啊。”素凤有点害羞的看了刘念一眼，还是下了车。
能进大城市上学的人在村里里除了素凤就只有一个知青，但是人家知青怎么着都不算是将军屯的人。
一说起来素凤，整个将军屯的人都有面子，也是为了看新鲜，这不素凤一下车就被围了。
“素凤啊，北京啥样啊？好不好看啊？那可是首都呢！”
“素凤变漂亮了！看着真好看！比以前有气质！”
“素凤这次在家呆多长时间啊？有空能不能辅导下我家孩子？”
乡亲们一句接着一句的问个不停，素凤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回家的一段路走了好久，素凤才走到了家门口。
家里的被褥早就晒了几天了，现在铺上去软乎的很，张妈赶紧端来了热着的红烧肉说：“路上没吃好吧，赶紧吃点。”
“妈！”素凤接过碗，眨眨眼，有点想哭，“我好想你们啊。”
张妈高兴的合不拢嘴的，“赶紧吃，别撒娇！”
家里就素凤最小，一堆人宠着呢。
“今天晚上你们都来家里吃饭啊，我可是准备了一大桌饭。”张妈特意看向刘念和苏叙，“你们可别忘了。”
他们两口子赶紧点头说：“行，忘不了！”
接完了素凤，刘念和苏叙还有事情要忙，一个进厂子，一个去工地，直到晚上两人才在家里碰头。
收拾了一番，他们才去了张家。
碗筷已经摆好了，看来就等着他们呢。
“赶紧坐！”张素贞按着刘念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今天咱们一会和素凤好好聊聊。”
估计还是想打听顾维甄的事，刘念点点头说：“行。”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刚想拿起筷子，就听见了门外“咯吱”一声。
像是有车子停在了家门口，接着就听见了敲门声。